风易点点头:“我记得,好像是叫嬴皋繇,但他命不太好,死在了姒文命的前面,所以帝位又传给他的儿子嬴伯翳。”

    虞沫道:“他命不是不好,是太好了。他生前是帝位继承人,又和夏后氏的一位姑娘成亲,位高权重,受万人敬仰,死后也留下美名。而他的儿子,却是奔波一生,最后郁郁而终。”

    说罢又抬头朝崖顶瞧去,道:“山顶上的獬豸大人,以前就是皋繇前辈的灵兽。他曾经是掌管刑罚的‘理官’,以正直闻名天下。但他的儿子嬴伯翳,却被姒文命和姒启屡次陷害,起兵之后又不能成功,最后老死在这石台上。”

    风易闻言暗叹,问道:“是被你们囚在这里的吗?”

    虞沫道:“不是,是他失意萧索,自愿在这里的。所以他死之后,这石台便极少有人来,所以也并无人看到这些石壁上的刻字。”

    风易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据这刻字上所说,这位嬴伯翳应该还有一双儿女,他们现在在哪里?”他脑中胡思乱想,说不定姑慕国当时势弱,没有保全住这两个孩子。

    虞沫知他所想,辩道:“我们姑慕国绝不会做这种背叛族人的事情。而且那一对儿女,也有姑慕国的血脉。”

    见风易疑惑,便道:“当时嬴伯翳前辈在这石台上隐居时,我们族中有一位侍女天天来给他送饭。久而久之,竟被他的风度折服,也不知这位侍女用了什么办法,让心如死灰的伯翳前辈接受了她的爱慕。两人在这石台上成就夫妻之实,神不知鬼不觉,直到一双儿女出生,才被族人发现。”

    风易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虞沫叹道:“我们族人自然也不会管这种事情,甚至还希望伯翳前辈能够重燃斗志,来领导姑慕国。但没想到那位侍女忍不住流言蜚语,不愿污了伯翳前辈的声音,竟跳崖自杀了。而当族人想去将那对儿女接到族中抚养时,却见伯翳前辈也溘然坐逝,一对婴儿不知所踪。”

    风易听得唏嘘不已,叹道:“真是一位奇女子。”

    虞沫略有些奇怪,道:“咦?一般人听到这种事,都会说这位侍女勾引伯翳前辈,最后更害得前辈愧疚而死。怎么你和其他人截然相反?”

    风易笑道:“相反又怎么了?谁要在我面前侮辱这位敢爱敢恨的侍女,我一定把他抓过来打屁股。”见虞沫面色不对,急忙收住话语,道:“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虞沫笑了一声,暗嗔:“这小子太坏了,是想让我说这位侍女的不好,然后来打我屁股吗?”脸色羞红,气道:“你管我怎么想的?”

    风易嘻嘻一笑,知道虞沫与自己也是一般的想法,心头暗喜。

    两人聊了许久,天色将暗。石台上顿时伸手不见五指,虞沫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族中,心头怅惘,道:“快些睡吧。”说罢笼了一处花丛,便睡了下去。

    闭目片刻,忽觉黑暗中一道灼灼的目光射向自己。虞沫暗暗心惊,恍惚间又似有一种别样的念头,她暗运灵力,稳住心神,佯装不悦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盯着我看干嘛?”

    风易正看她的婀娜娇媚的身影出神,被这般一问,顿时有种做贼被抓到的感觉,急忙应道:“我……我这边落了许多枯叶,睡起来扎人的很。”

    虞沫气笑道:“你不会扫一扫吗?”

    风易挠挠头,道:“我是看你那边花草遍布,又软又香。而且地方大的很,想……”

    虞沫一惊,只觉脸颊发烫,浑身发软,嘴上却怒道:“你想都不要想,赶紧睡觉,不准过来一步。”

    风易无奈道:“那我收拾一下,吵到你睡觉别怪我。”

    虞沫哼道:“随你。我堵住耳朵,打雷都吵不醒我。”

    说罢果真闭着六识,但被风易这般一弄,一颗芳心砰砰跳着,竟是睡不着了。她满脑子胡思乱想,忽而怕风易不顾自己警告要走过来,那自己可得怎么办?忽而又觉微风吹过,浑身骤冷,身边若能有个人,那必然暖和的很。如此念头四起,心里乱糟糟的,但始终没有打开六识。恍惚间只觉有个人走了过来,躺在相距自己不过尺许的距离。虞沫没来由的心中一安,沉沉睡了过去。

    黑暗中,却没有察觉到,石台边缘出站着一个人影,浑身颤抖。过了片刻,远方天边处,传来阵阵鸟鸣声,在无尽的夜色中,是那么嘹亮,那么动人!

    次日凌晨,浓夜消散,一抹亮光自远方海天交界处冲了出来,照在白云之上,顿时变化出缤纷的彩色朝霞。风易起的较早,看到如此景色,不由神为之夺,大声欢呼,胸中畅快无比。转头一瞧,却见虞沫仍闭着双眸沉睡,长长的睫毛搭在玉肌之上,一颤一颤,仿佛还带着一丝晶莹朝露。

    风易越看越是欢喜,心中只觉为眼前这个女子死了也愿意。又过片刻,仍不见她醒来,风易叫道:“喂,醒醒来,太阳快照屁股了。”

    叫了半天,却没有回应,才陡然回想起来:“她昨晚嫌我吵闹,闭了六识,怪不得听不见我说话。”一念至此,心中砰砰跳着,暗想:“她耳朵听不见,岂不是我靠她近一些也察觉不到。”当下大为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趁机做点什么,暗骂自己。

    走上前去,推了推她的瘦削香肩,道:“起来了。”

    却见少女娇躯猛地一颤,直起身来,风易只觉得眼前一闪,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脸颊已是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大叫:“你做什么?”

    虞沫脸色一红,知道自己打错了人,但还是辩解道:“谁叫你靠我那么近?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轨之徒呢?”

    风易略略委屈,道:“我这样正直,能有什么不轨的想法?”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嘿嘿笑道:“况且我要真有那样的想法,早就昨夜趁着你睡着的时候……”

    一句话尚未说完,虞沫已是面色通红,双眸中星光点点,似是要流下泪来,哽咽道:“你还说?”

    风易立马住口不言。这几日两人或受伤或劳累,他都没来得及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此刻正面看来,才觉她和两年前大不一样,身材更加修长,胸脯饱满,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天边的霞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她的身上,更是衬得罗衣璀璨,姿容绝逸。

    虞沫冷哼一声,借着边上的泉水稍稍梳妆。风易便在一旁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过了片刻,虞沫回过头来,问道:“你刚刚叫我做什么?”

    风易支吾两句,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情难自禁,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忽见远方的虞渊上闪来一个黄色身影,他脱口道:“有人来了!”

    虞沫又是惊奇又是戒备,凝神退后,却见一个高大人影穿过重重山洞,走到石台上,正是姑慕国族长姚虞思。虞沫一见父亲,满腹委屈涌上心头,一头冲了上去,扎进那宽大的怀抱中,呜呜哭泣起来。

    姚虞思抚摸着女儿的头,眼光却如利剑一般掠到风易身上。风易羞愧不已,又被那目光看的心惊,毕竟孤男寡女在这一方石台上独处了三四个昼夜,任是哪个父亲也难以平静。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陪笑道:“族长,我……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话一说出,顿时忍不住想打自己的嘴巴。本来没有的事情都被说的暧昧不堪,果然虞沫从父亲怀中抬起头来,羞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姚虞思目光如炬,洞若观火,看出这一对少男少女确实没有实质的关系,但两人神情闪烁,眼神不敢交接,恐怕也并不如想的那样简单。

    姚虞思又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温和道:“好了,我们回去吧。”虞沫乖乖的点点头,跟上父亲的步伐,刚走一步,又回头看了看。

    却听姚虞思冷声道:“你也一起走。”风易如蒙大赦,急忙远远跟在后来,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

    三人穿过山洞,越过虞渊,经过一条不知名的小道,来到重光殿中。虞沫父女俩走在前方,丢下风易一个人,进入一个偏阁。风易不得允许,不敢随意走动,等了许久,才见姚虞思一个人走出来,他探着头看了片刻,也不见虞沫的身影。

    “别看了,沫儿她这几日受了惊吓,已经服了药休息了。”

    风易被戳穿心思,嘿嘿笑道:“族长哪里话?我只是第一次在没有人押着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好奇才四下看了看。”

    姚虞思见他嬉笑模样,略有不喜,冷哼一声,应道:“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押着你了。”

    风易讶异道:“什么?”

    姚虞思却不回答,反而冷冷道:“说吧,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风易被其目光一看,顿时浑身发麻,生出恐惧之感。他心下奇怪,自己向来胆子不小,即使刀剑加身也不会害怕,怎么在虞沫的父亲面前如此惧怕?想了半天,只能猜是重光瞳的原因。其实他自己也不知晓,自从他倾心虞沫的那一刻,姚虞思恐怕便是天底下他最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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