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一旦冲出了堤坝,是不可能再回头。好在陈盛的战马夜里开小灶,就拴在自己帐边。于是,飞身上马,见火箭如蝗,槌若流星,虽未点燃军帐,但熊熊大火已然将营帐围在了火笼中。

    喊杀震天,黑暗中人影如蚁,刀光闪烁,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人马。见几个副将已惶惶而走,陈盛无力回天,提枪催马便朝南而逃。

    马军撵步兵,就如狼撵羊羔般毫不费力。要不是桑吉事先有令,只撵不杀,绿色的草原,不知又要滚落多少无故的头颅。然而,生性好杀持勇的突厥铁蹄,所到之处,绝不会留下清洁干净的地面,他们既是反转刀背,也要疯狂嚎叫着,朝掠马而过的人影挥上一刀。

    受惊畜群般的场景,在漫漫黑夜再次上演,好在灰黑的夜色,多少掩盖了仓惶而逃的身影。

    胜利后的欢笑,划破夜空,在西州军帐里蔓延,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取得胜利,羊肉和马奶酒就成为突厥人的必耗品。更何况,他们不但抢了近千匹战马,还得到几十顶帐篷和不少粮草。

    如此看来,西州军除保全了性命,也就没带走多少必须的东西。可以说是惨败而逃。

    刘泉带领的夜袭队伍,悄然摸进三十余里不见突厥人的踪迹,心里就犯起了嘀咕。立即住马细看,打发探子朝东、西、北三个方向深入,依然连突厥人的膻味都没闻到。知道情况有变,便丧气的催马返回。

    桑吉酒足饭饱,正嚷嚷着叫余庆未尽的勇士们回帐睡觉,就见安排在一里外的暗哨慌慌来报,说有小股马军朝这里直奔而来。

    桑吉打个激灵,咧嘴一笑,轻点着肥大的脑袋嘟囔道“原来,他和我想的一样。”于是,立即招呼人马分为几队,摆成扇形等着来人进网。

    到了自家营帐,兵将们自然松懈了下来,一面歇马撒尿,一面怨声怨气的嘟囔白忙活一宿,连个突厥人的毛都没见着。

    刘全无精打采的刚要掀帘进帐,微风飘过淡淡的膻味引起了他的警惕,环顾四周,似有黑影蠕动,于是,突然惶恐的大喊一声“突厥人!抄家伙!”但话音未落,黑影便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

    桑吉对惶恐四窜,像群被围的沙鼠似的军士,用汉语喊道“放下武器向南走!你们的人都在那里。如若抵抗,统统砍死!”

    见自己被围得水泄不通,刘泉也就无奈的扔下手中长枪,挥手示意士兵缴械走人。于是,桑吉他们又轻易得到了五百匹战马。和一堆用不着的兵器。

    东方刚刚抹上鱼肚般的白色,桑吉就急急催促拔帐走人,他们要回到水草丰富而又地势有力的老地方落脚,还不知西州兵马接下来会咋样整治自己,就盼着雪狼师父早日到来。

    仓惶逃命的西州兵将,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见狼群般的突厥人掉头远去,便各个像被追赶力竭的山羊似的,就地卧倒,喘着粗气。陈盛回马来寻,见此惨状,也默默下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了声音。

    后半夜的凉风,让身边的蒿草发出了‘嗖嗖’的响声,惊魂稍定的兵士,渐渐感到了身体的不适,成群的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就像逃荒的难民一般。

    见总算抢回了几十匹战马,陈盛便强打起精神,一面派人赶往镇子调粮收马,一面派人飞马向西州告急。

    这次去巴里坤草原,敬轩知道麻烦不少,便带上李辉思璇,当然也少不了任杰玉莹。才要出门,就见三妹腰挎宝剑,款款出门。敬轩冲她无奈笑道“不是说好你不去么?”

    三妹莞尔笑道“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上次出门,就让我提心吊胆好些日子。”

    思璇俏皮的眨眨眼道“你不看着儿媳妇生娃呀?”

    三妹暖暖笑道“几个老的走马灯似的守着,哪有我插手的份,再说,我也不懂。”说着,目光歉疚的瞅了敬轩一眼。

    敬轩淡淡一笑,便赶紧催大家上马启程。

    刚到高昌古城的岔路口,就见一名军士自东北方向飞马而来,敬轩知道是巴里坤大营快报。于是,横马路上,高声喊道“是突厥人的消息么?”

    那人惊疑的瞅了一眼,便放缓了速度。敬轩迎前几步,朗声道“我是敦煌李敬轩,正要去巴里坤草原处理军情,那里的情况咋样?”

    敬轩的大名,在西州军中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听说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山雪狼,那人便飞身下马跪礼道“禀报雪狼大侠,突厥人偷袭大营,我军已被赶之草原以外的黄花梁,马匹大半被抢。”

    敬轩微微一惊,失声道“可有伤亡?”

    那人摇头道“他们只抢马,并未真的想杀人,虽有轻伤,但并无大碍。”

    敬轩长吁口气道“你且禀报郭都护,说我先去了军营,等回转后再去拜会。”说完,便催马直奔巴里坤。

    偷袭不成,反被人家偷袭,陈盛实在气恨不过,一面急急征集军马粮草,一面准备长柄捞钩,打算和突厥人决一死战。尽管人家手下留情没杀人,但这份屈辱还是忍不下。

    见陈盛亲自教练捞钩手,累的汗流浃背,刘泉让人接手换下陈盛,边递给水带,边自语般的嘟囔道“要不,先派人和狗日的谈判,暂时互不相扰,等西州有了消息再说。”

    陈盛一屁股坐在大青石上,胡乱抹了把满脸带泥的汗水,忿忿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让突厥人尝尝厉害不可!还从没这么窝囊过!”

    见刘泉目光闪烁的瞅着自己,欲言又止。陈盛恨声道“明日一战,定让突厥人付出代价,多准备弓箭手,野狼要是冲过来,步兵捞钩先上,紧接着就乱箭齐发,别管他死活!”

    突厥人离开了马就不会走路,他们以为汉人也是如此,所以,抢了西州的军马,就以为是砍断了人家的腿脚。然而,太阳还没缓过醉酒的红脸,就有探子来报西州兵马已开进草原。

    见众人多少感到意外和惊慌,桑吉却面显平静道“契卡的人马留下,卡姆思带兵向东十里外埋伏,其余人拔帐后退二十里。”

    陈盛见突厥人跨马列队坡顶,大有随时冲下厮杀的架势。于是,按照先前的部署,捞钩手在前,马军随后,在马匹的掩护下,几百弓箭手猫腰进前。

    及至到了坡下,离突厥人已不足一箭的距离,突厥人依然像是被对方强大整齐的阵势给吓傻了似的,愣愣立在那里。

    见对方不动,陈盛便命令队伍继续缓缓向前,同时暗暗招呼弓箭手,只听他一声令下,便乱箭齐发!

    队伍渐近,一般的弓弩都能够到,在陈盛的手势指挥下,马军的间隔慢慢稀疏,两阵间的空气也像是凝固了起来。就在陈盛挥手高呼“放箭!”的同时。突厥人猛然调转马头,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盛惊疑的纵马上坡,却见成群的突厥马军,缓缓奔驰在坡下的远处。原来,这里是有名的‘刀背坡’,远看是缓坡,及至到了坡顶,又接着是下坡,顶上根本没有平地。

    狡猾的桑吉无非在坡顶摆了一排人马装腔作势,其余人马都等在坡下。并且,对陈盛阵营里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陈盛立马坡顶,望着缓缓远去还在嬉笑喊叫的突厥人,气的咬牙切齿,不顾刘泉的劝阻,纵马提枪便带着几百骑兵追了上去。

    突厥人好像并不在意身后的追兵,还不时挥刀转身,故意喊叫挑衅,使得陈盛就恨不得飞马赶上,枪挑众敌。

    眼看与突厥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人家也并不显得紧张慌乱,依然狂傲的慢跑嬉笑,偶尔还在马背上表演个直立或是镫里藏身的把戏。

    陈盛还是一马当先,追兵渐渐呈现出人字形。就在经过一道两丘相望的缓坡时,突然从两丘后各冲出一股人马,瞬间像剪刀般的将追兵裁成两截,挥刀朝后掩杀。

    陈盛回头惊看,发现身后不到百人,顿时有些惊慌,立刻回马夹击,却听得马蹄声轰轰如雷,两丘后又各冲出一队人马,和被追的几百骑兵一起朝他扑来,眨眼间,便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突厥人围而不打,只是旋风般围着转,而且,越围越厚,像个铁通。陈盛几次妄想突围,都被一阵乱箭射回。几百西州兵将,像被围的困兽般乱作一团。

    密墙开处,只见桑吉胯下乌黑马,肩扛大弯刀,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缓缓上前道“给你说过,突厥人并不好惹,你就是不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即刻变成刺猬。”

    陈盛忿忿挥枪道“有本事你我大战三百合!尽耍些小把戏算啥本事!”

    桑吉沉声道“是不是我胜了你手中枪,你才罢休?”

    陈盛愤然嚷道“你要能胜得我手中枪,我就立刻撤军!但你若是输了,就还回所有马匹!”

    桑吉刚要开口,就听契卡狂声嚷道“打不过就把头留下!”

    自持枪法高超,武艺不凡的陈盛正在气头,丝毫不想后果,高声嚷道“我要输了把头留下!但他输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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