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池清水,映出月的姿态,常走夜路的李晖竟然没有发现,水中的月,原来是这么的美。

    被风忽闪的火堆,像个龇牙咧嘴的魔鬼,两个守夜的龟兹人蜷在那里,在烤吃着什么。隐隐可见的城门下,火光微弱,人影轻动。

    李晖猫在树后静观一番,便示意顺子返回。在经过一片果林,李晖又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冲顺子低声道“这附近可有军营?”

    顺子不加思索道“朝西不远,是龟兹人的毡房,拨换城的军人都住在家。”

    李晖嘴角抿出一丝淡淡的笑,道“你先回屋,我得去趟军营。”

    顺子忙道“您路不熟,还是我带您去吧。”

    李晖轻抚了下顺子的肩膀,闪身便掠出了林子。

    顺子这才惊愕的发现,这位年岁和自己差不多的哥哥军官,原来是飞檐走壁的主。顿时,欣喜敬意油然而生。

    李晖蹿房越脊一路西来,远远就见数排毡房,坟场般的静在那里,点点星亮宛若鬼火闪烁。

    闪到暗处静静观察一番,便朝一条随风摇曳的飘带摸去。

    原来,李晖是冲晾晒的军服而来。

    掠过一处不大的民宅,一阵女人的哭泣哀求声,随风飘入李晖耳内。他微微懵愣一下,就要纵身离去,但那缕声音却像蛛丝般萦绕不断。

    于是,李晖悄然摸进,想弄个究竟。

    院落狭小,草屋简陋,小窗斗大,灯光昏暗。

    屋内的声音时高时低,像有两个女人,一个在哭一个在苦苦哀求“库吐老爷,您就放过我家丫头吧,我侍候您”

    话未说完,就像被人推倒,紧接着有个粗嗓子男人冷声道“你个老母狗谁稀罕,我就看上这丫头。”

    说着,屋内便传来两人撕扯的声音和女娃惊恐的尖叫声。

    李晖手沾吐沫轻轻捅开窗纸,只见有个肥头大耳的龟兹人,和一中年女人撕扯在一起,炕角的红衣姑娘,像个瘦小的豆芽,蜷缩在炕角瑟瑟发抖。

    女人虽然看起身子单薄,但奋力的样子,像是在拼命。被胖子一把推倒,她便死死抱住那人的双腿不放。

    尽管那人双拳如鎚,手撕头发,扯烂衣服脊背裸露,但女人依然双臂像铁箍般死死缠住不放。

    胖子情急之下,便顺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刀。然而,刀未举起,就见李晖破门而入。

    见李晖直扑自己而来,胖子便举刀朝李晖刺来。然而,由于双腿被抱,加之用力过猛,竟然像截被伐的树木般扑倒在地。

    见有人进来,匍匐在地的女人慌忙爬起,一面惊愣后退,一面慌忙拉扯着几乎成片的衣衫。

    胖子艰难的翻身而起,二话不说,伸手一刀就朝李晖前胸刺来,来势之凶猛,速度之快,竟让两个惊魂未定的女人都不由尖叫了一声。

    李晖见刀锋已近,左手磕击对方手腕,同时右掌如刀,带着风声重重落在了胖子的右肩。

    顿时,尖刀落地,人若醉熊般打了个趔趄,一条膀子已然像截木棍似的挂在了身上。

    见胖子目光惊恐愤怒的瞪着自己,李晖声音冷冷道“我是这家亲戚,日后若要再敢欺负这家人,我就拧下你的头!滚!”

    李晖说的是本地话,胖子自当是真,慌忙转身,甩着一条胳膊,像只脱逃的老鼠般溜出了门。

    女人这时才像缓过了神,也顾不得袒胸露背,慌忙扑倒磕头,口念弥陀。炕上的姑娘也急忙跪倒,磕头不已。

    李晖淡淡笑道“只是路见不平,想必,日后他也不敢再来造次。”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不料,才转身,却被女人拽住了胳膊。

    女人有些急切道“看小兄弟就是好人,你索性行行好,把我家丫头带走吧,不然,迟早会让那畜生给糟蹋了。”样子,几近乞求。

    李晖略微懵愣,不由朝炕角瞅了一眼,那姑娘依然跪在那里,秀脸微红,暖波盈盈,朱唇轻启,细眉黛染,羞怯中,隐含俊美。难怪那家伙不肯放手。

    李晖温笑道“放心吧!大唐人马已经围了城,这里迟早是人家的天下,龟兹人蹦跶不了几天。”说着,就要转身。

    女人‘噗通’跪倒泣声道“他爹走得早,我死不足惜,只是这丫头让人放心不下”说着,伏身轻轻抱住了李晖的腿。

    李晖赶忙扶起,又朝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姑娘瞅了一眼,灵机一动道“那畜生谅他近日也不敢再来,三日内我让人上门提亲。”

    女人欣喜抹了把泪,一双秀目爱惜的瞅着李晖,额首无言。

    2

    清早是城民排队领水的时间,守水池的龟兹兵,还懒在那里挠头蹭痒的说笑,取水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

    不想,第一个领水的老头就和发水人吵了起来,说昨天还给三勺水,今天咋就成一勺了?顿时,群情激愤,吵嚷声四起。

    从南头过来个胖乎乎的家伙,竖起一脸横肉嚷道“就这点水,爱要不要!不想要的就滚到一边,别惹老子心烦!”

    这时,城民中走出个青年后生,声音平平道“一勺水够谁喝?你想诚心渴死我们?”话音未落,众人都跟着嚷嚷。

    那胖家伙一副不屑的样子,嚷道“渴死一个少一个!管我屌事!”

    那后生顿然气恼,手中水桶一甩就砸向胖子,嘴里骂道“你不让人活,我先弄死你!”

    三个龟兹兵见有人闹事,抡起棍子就朝后生打了过来。那后生左闪右突,硬是让棍子沾不了身,还弄得三人跟头马趴,丑态百出。

    胖子见状,冲城门口翘首张望的军士嚷道“看个屌!来快收拾那小子”!

    于是,从城门方向‘呼啦’一下便冲过一群手持弯刀的龟兹兵。

    此时,从人群中又冲出两个后生,三下五除二将三人撂倒,抓起木棍就和来人打了起来。

    先前那后生,边应付越来越多的龟兹兵,边冲人群嚷道“快抢水呀!”顿时,不大的水池,便围满了匆匆打水的人群。

    然而,装满水桶的人们,并没扔下三个奋力打斗的后生不管,而是像羊群饮水般,慢慢朝挥刀乱舞的龟兹兵围了过来。

    站在远处观看的胖子见势不妙,又急忙朝城上招手,呼喊增援。于是,人潮涌动,都向这边跑来。

    弯刀虽然锋利,但对于手无寸铁的城民来说,还是不能就此见血,毕竟只是骚乱,而非暴动。于是,一场撕拉推搡的混斗便拉开了帷幕。

    几个穿戴整齐的龟兹兵,边扭头朝这里张望,边朝城门方向走,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他们并无关联,只是当成热闹看。

    三个挺能打的后生渐渐显得体力不支,竭力猛扫几棍,便乘机朝树林里跑,见三个像受惊的兔子般仓惶而去的人,龟兹兵恨得咬牙切齿,踮脚谩骂,也不见有那个逞能追赶。

    3

    三人窜进树林,接过顺子手里的兵服匆匆套上,便和几个‘龟兹兵’一起,大摇大摆的朝城门走去。

    城外的两千弓箭盾牌手,依然没精打采的蔫在那里,不远的军帐前,马匹成堆,兵将说笑闲转,像是在逛集市一般。

    城上的人,多让水池边的混斗黏住了目光,见有人将女人拽到在地,乘机轻薄,就兴奋难耐的恨不得也冲下墙参与其中。

    几个守门的龟兹人,正引颈踮脚,嬉笑叫嚷,冲混乱的人群指指戳戳,就见一小队龟兹兵缓缓走来。

    然而,龟兹人的目光还没从人群收回,就被来人像杀鸡般抹了脖子。紧接着,城门大开,两千盾牌弓箭手,像被冷水猛激了似的,撒腿就朝城门冲来。

    而城前的马背上,也神奇般跨上了手持刀枪的兵将,转眼间,便蜂拥冲杀过来。城上人,这才找弓拿刀,慌作一团。

    和城民纠缠在一起的军士,好像听到了动静,慌忙转身,狼撵似的朝城门方向狂奔。

    城墙上的兵将才将弯弓拉满,就被涌上城墙的一群‘同伙’给砍翻在地。

    蜂拥而来的龟兹兵,刚刚跑上漫坡,就被飞蝗般的箭雨射杀大半。

    马蹄轰轰,杀声震天,古老的石头城,顿时,人如疯蚁,惊呼四起。而僵在水池边的城民,却依然围在那里,脸上似有欣喜之色。

    一路西进,沿途城民,好像都学会焉耆人躲避战乱的妙法,听得杀声四起,城民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涌向寺院,并且,还不显惊慌失措的样子。

    而被枪挑刀砍的,大都是曾经狂傲欺压本地人的龟兹兵。巷战一直朝纵深发展,原本白净的石子路面,也渐渐改变了颜色,浓浓血腥,弥漫了半个拨换城。

    龟兹王诃黎布失毕,听得王宫外人喊马嘶,乱做一团,猛然一惊,慌忙推开怀里的女人,衣冠不整的冲出后宫,便和慌慌张张的侍卫撞个满怀。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道“汉人已经杀进了城!”

    龟兹王二话不说,提起弯刀准备跨马迎敌。应声而来的王宫卫队也已聚集百人。

    弯刀一挥,战马推动。龟兹王刚要杀出王宫,就见拨换王失魂落魄的跌撞而来。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已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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