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之,你就消消气吧,徐敢当本来就把这次会面看得重,希望能够在这次会面以后让我们这些东南亚的留学生真心服从与他,你倒好,站出来一番质问,让所有人都对这件事产生了疑虑,不就是给他难堪么,得之,你又不是不知道徐敢当的脾气,在那个时候还说出来干什么呢?“一旁的介子兄看着廖俊逸说道。

    “听他的我没意见,这个学会本来也是他创建的,可是他也不能这么草率的就把所有同学都绑在一条船上吧,这要出了事,死的可不是他一个,也不是我们这一百多号人,而是我们所有的家属以及我们的家乡,都有可能面对宋军的镇压,前年吕宋的几个学生密谋运送枪支回国被发现之后的下场你难道忘记了么?“

    廖俊逸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他口中的吕宋学生,便是现如今的菲律宾一带,就在前年,这几个学生也跟他们一样,妄图想要利用自己在汴京的优势给当地的反抗组织ti gong军火,只不过事情很快便败露了,随后这几个吕宋学生便从此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后,半年之后,他们在吕宋的家人便被全部关押进了当地的大牢,百万财货全部充公,这件事当时在整个汴京的留学生圈里风行一时,人人谈之色变,现如今廖俊逸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也不由得打个哆嗦。

    他们要干的,不是去把一个人打一顿就完事儿了,他们要做的,可是站在世界第一大国的对立面与之对抗,这样的对抗是非常残酷的,也是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怎么能够如此草率呢?

    “得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那几个学生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他们那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几次外出喝酒之时,都大肆宣扬宋朝在当地的恶政,这才被有心之人盯上,而我们学会的成员几乎都是严格甄选过的,嘴巴都严得很,事情哪会轻易败露,你真的是多心了,徐敢当纵然骄横跋扈了一些,可为人还是十分优秀的么,这一点,得之你还是要承认的嘛。“一旁的介子有些不同意的说道,对于徐敢当这个少年人,介子还是十分崇拜的,这年头搞造反的人很多,可是能够像徐敢当这样聚起一大批学生并得到他们承认的人还真没有。

    毕竟作为世界最顶尖大学的人才,这里的人可不像乡野莽夫那么好骗,要想获得他们的认同,就必须要足够的人格魅力以及思辨能力,还要有坚强的意志,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他们的承认,而徐敢当便是拥有这些才能的人,他在自己的建筑系领域中终末大考的时候几乎都位列整个东南亚殖民地第一名,全国所有学生前二十的成绩,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学霸了。

    毕竟作为殖民地人民,他们在自己的家乡很少可以接触到最为核心的学说,唯有到宋朝的汴京来,才算是开始学习,而宋朝的学生则不一样,他们从七八岁开始便已经有系统的开始学习起了现代的文明,等到该上大学的年纪时,自然已经形成了一个现代科学的思维体系了,这个体系对于学习科学知识至关重要,而这些东西是殖民地学生以及那些生活在宋朝中小城市的人们所无法触碰到的,当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城市的房价越来越贵的原因,教育资源的集中,便是其中之一。

    而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在这些大学之中,往往那些老师们也都不太待见这些留学生,当然基本的教育还是会有的,只是在一般课程之外,就跟这些留学生很少往来了,这当然有华夷之辨的思维在其中,而跟这些优秀的老师们往来太过于稀疏,自然不如那些跟老师们很是热络的人更能获得一些新的知识了。

    此时的大学之中不像后世的大学体系完整,门类健全,此时的大学虽然已经都有十余年左右的时间了,可是这点时间对于科技的进步来说,实在是太短了一些,所以其中的科目是非常不健全的,而人类的科技却正处在大爆发的状态,每天都会有新的假说和理论从各个大学中流传出来,许多门类之下的分类也就越来越细,本来一个医生大夫,现在就变成了大夫、泌尿科、牙医、妇科、骨科之类等等,门类越分越细,可是学校的部门却并没有增加,只是老师的学识开始拓展而已。

    而这些新的知识,是不会在课堂上讲的,一方面这些知识并不成熟,还没有成为系统的理论所以不便讲,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有些老师他只是对这套理论有了一个想法,其中的深邃之意自己还没理解透,这当然就不可能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讲出来了,而只会对自己的心腹学生才会开口说出来,然后进行讨论,而在这些人里,往往是看不到留学生们的踪影的。

    另外一方面,在选择研究生的时候,这些老师也往往会喜欢选择宋朝的学生,再不济也会选择金国和辽国的学生,殖民地的留学生一般很少会出现在这个行列之中,在这样的环境下,徐敢当还能在自己的领域上得到前二十名的成绩,不得不说已经是非常天才的人物了,并且在去年还曾经为宋朝的一个当地政府设计了一栋官署,造型十分的优美,带有一点自己家乡的特色,这也让他在建筑这个领域中有了些小名声,这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无疑是十分牛叉的人物了。

    对于介子来说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廖俊逸是他的好友,两个人几乎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他们两个虽然在不同的国家,可是他们所在的国家,实在是小的很,每一个都不过七八万平方公里大小而已,人口不超过八十万左右,真的是非常小了,所以两个人所在的城市也就很近,而在廖俊逸所居住的租界里,介子的父亲也有一套别墅在其中,每到暑期的时候便会来到这里休息,久而久之两个人便也认识了,称得上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没有小看徐敢当,但我更不敢小看宋朝,他们的力量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么?若是这么容易便能推翻他们,我们又哪里需要远涉重洋来到这里读书呢?再说了,虽然你我皆受过宋人的欺凌,可试问若不是宋人,我等又岂会知这自家方圆之外,竟还有如此大千世界呢?宇宙、恐龙、地球、科学、法律、人文,语言、文字,哪一样不是宋人带给我们的?若是离了他们,我们现在还就在砖瓦房里坐井底之蛙呢,把这样的国家当做敌人,又岂是他徐敢当一个人便可以赢得了的。“

    廖俊逸此时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只不过对于徐敢当的做法,廖俊逸还是很不同意的,他们两个人其实有着十分根本的区别,那就是徐敢当对于宋朝的恨是刻骨铭心的,而廖俊逸对于宋朝的恨,更多情况下是属于幻想破灭所带来的恨,这恨属于一瞬间的,等那一瞬间过去之后,就又会慢慢想起宋朝的好来,这种情感是有着十分重要的区别的。

    而之所以两人会有这么大的区别,也是跟这两人的性格和身世有关,徐敢当的故乡位于缅甸和印度次大陆交界的地方,其大概位置相当于现在的孟加拉附近,而廖俊逸的出生位置则是位于现在泰国境内靠近云南和老挝的方向,这两个不同的出生地方,便带给了两个人在宋朝完全不同的待遇,因为泰国此地,从北宋初年开始便成为了中国人移民的热门地区之一,现如今的泰国,全国接近百分之四十的人口都拥有华人血统,这一点无疑证明了泰国地区自古以来便跟中国来往密切,而在这过程中,华人与当地土著之间自然也会相互通婚,而廖俊逸便是多代华夷通婚之后所诞生下来的混血儿,其长相其实跟汉族十分的接近,与福建、广东一代的汉人则是没有半点区别了。

    这样的长相,再加上拥有华人血统的家庭,便让他在文化认同上,与中国的联系颇深,在自己的父亲为宋朝工作时,他也很难有自己父亲是卖国贼的想法,就是因为他父亲身上起码有着三分之一的华人血统,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华人,这样的家世便奠定了廖俊逸在种族认同上的观点,那就是自己是半个宋人,同时也从小接受着华人文化,儒家经典,等到了宋朝之后,一口标准的官话也让人不会觉得他是个留学生,走在街上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唯有在学校之中,因为一个班级里面大多知根知底,才会知道他其实不是个宋人,而是来自殖民地的留学生,这才会被欺凌,除此之外,并不会有人那有色眼镜看他,侮辱他的对象,只局限在学校这一个方寸之地罢了。

    而徐敢当则是大大的不同了,他的家庭是个纯血家庭,也就是全部由当地土著组成,且远离华夏中原之地,对于儒家文化的思潮并不强烈,且当地印度教的文化氛围相当浓厚,宋朝殖民之前,徐敢当等人所接受的便是印度教的教育,这种等级观念极其严重的宗教便在徐敢当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等到宋朝开始统治这些地方的时候,徐敢当早已经接受了好几年的印度教教育了,等到再回头来学习宋朝儒家经典的时候,自然就很不习惯了,毕竟相比起印度教来说,儒家学生还是十分开放的,起码它不会说你的父母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样的人生追求,也是十分尊重的。

    这样一来徐敢当的思维方式自然跟普通的儒家士子所不同,而儒家文化是整个宋朝的文化基础,放到现在来说,就是普世价值,是政治正确,而徐敢当显然是一个与主流意见相左的人,这自然让他很难融入宋朝的生活了,再来他的外貌也给了他很大的难题,与廖俊逸如同宋人的长相一般不同,徐敢当的长相是十分明显的印度人长相,接近于欧洲人的模样,且皮肤相比起宋朝人来说要黑的多。

    在这样的状况下,走在大宋的街头之上,自然就会引来许多人的目光,而这目光之中,则必然充斥着一些些蔑视的目光,而这是廖俊逸所感受不到的,徐敢当却能感受的到,作为一个王公子第,且思维上又受到了印度教很大的影响,自然是很看不起那些老百姓的,而被看不起的人给看不起了,可想而知徐敢当的心中是十分愤恨的,这自然让他在对于宋朝的想法上会极端很多,毕竟廖俊逸在民间还是很能感受到宋朝的友善的,而徐敢当更多的则是感受到恶意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廖俊逸在当地就算被土著当成han jian也无所谓,因为他们的文化认同就是宋人认同,所以对于当地人的谩骂是完全可以无视的,在心理上也不会过意不去,可徐敢当就不同了,当地人痛骂他们家族是宋朝的走狗时,那种种族主义所激发起来的愤怒就会像烈焰一样吞噬掉他们,且因为宋朝在当地殖民时间毕竟很短,所以当地的反抗力度相比起其他地方来说也非常的大,徐敢当家中的亲戚也时常有被叛军杀死的情况,在这种种情况的影响下,徐敢当对于宋朝的恨意自然也就很好理解了,而这一点是廖俊逸所无法理解的,所以在更多程度上,廖俊逸是站在理性的角度看待宋朝,而徐敢当则是站在一个愤怒的感性角度去看待宋朝。

    两个人的视角不同,所得到的结论自然也不同,分歧,也是不可避免的了,介子虽然不太清楚廖俊逸和徐敢当两个人之间的区别,可对于两个人的路子不同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见廖俊逸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介子便也闭上了嘴,准备拉着廖俊逸离开这片地方,回宿舍好好休息休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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