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大牢之中,廖俊逸和介子坐在黑漆漆的牢房之中,脸上脏兮兮的,身上更是没有了绫罗绸缎,只是穿了一身粗麻白衣在身上,还好此时尚且是晚夏时节,穿的单薄一点也没有事儿,不然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真想不到一个书生能坚持多久呢。

    只不过尽管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可是在心灵上廖俊逸和一众留学生们却是受到了莫大的惩罚,此时的廖俊逸已然不是那一个翩翩公子哥,此刻的他,心中除了无以复加的悔恨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自己这是何苦来哉呢?”廖俊逸看着牢房之中那一个个小小的窗户,从窗户外头透进来一丝丝的阳光照样在积水的地板上,心中没有半点希望的念头,谋逆,这个罪过无论在任何的国家都是必然要死的一件事情,而现在,这个死字,距离他已经不远了。

    当时他和介子两个人看到一群群的士兵冲进地下室以后便赶紧逃了出来,两个人也不敢继续待在学校之中,便一同离开了汴京大学的区域,赶忙坐着火车便到了火车站,可还没来得及买票去往下一站,就被追过来的士兵们抓了个正着,直接带回了天牢之中,到现在已经关了有五天的时间了。

    这五天的时间里,廖俊逸整个人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折磨一般,瘦的整个人就像是李清照笔下的人比黄花瘦一般,简直都快要不g ren形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廖俊逸没有一刻不再清醒的状态中,偶然闭上眼睛,也全部都是过往的不堪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他不想死,这是一个年轻人对于死亡天然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要比老人家对于死亡的恐惧来的更加热烈,所以五天的时间,就把他给折磨成了一副空皮囊,在这过程中,监狱之中的狱警从来没有打过他们一下,吃的东西也要比普通的囚犯吃的好得多,毕竟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囚犯,而是政治犯。

    再加上狱警们可和这些被抓起来的一样,对于外部的消息没有任何的了解,这些狱警们十分清楚的知道,现在朝堂之上对于这些留学生们的处罚已经完全分成了好几派,有的人认为只要惩处首犯就行了,而有的则认为应该重重处罚,甚至还有人认为这些学生之所以会有这么极端的思想,是因为他们的家庭在对他们灌输这些思想,所以要把这些家族也从当地连根拔起,这种种的说法什么都有,官员之间彼此互相攻歼,根本就说不清楚。

    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还没有接受审判便死在了监牢之中,那对于监牢之中的狱警们来说可就是无妄之灾了,这些人可不像是一般的市井小人,即便是住在这监牢之中三四年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这些留学生通常都是高门子弟,住在这样的地方别说是度日如年了,简直就是如坐针毡一般,要是再让这些人吃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他们作为狱警可不想背这个锅,所以在监狱的条件上也提升了一个档次,虽然不能说有那么好,可比起一般人来,确实要好上不少。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廖俊逸、徐敢当等人现在又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呢,现在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尤其是徐敢当,其他人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他是断然不可能存活了,他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朝廷是只要他的命,还是要他父母整个家族的命,这对于他来说,显然是一件十分没有意义的事情了,不过这也倒好,失去了活下来的希望,徐敢当便也没有了往日的斗志,整个人缩在监牢之中,如同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头一般,在那渐渐的枯萎着,等待着生命最后的结束。

    这个时候,什么民族独立,国家觉醒之类的大义全部都成了空,徐敢当大脑中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自己死的时候到底会不会疼,皇帝会不会好心只是枪毙自己,而不是用什么凌迟的手法来终结掉自己的生命。

    至于剩下的人则不同,包括廖俊逸和介子等人在内,几乎没有都会对着牢房外头大喊自己的冤枉,尽管没有人会搭理他们,可是他们照旧会一天一天的喊着,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似得,有的时候喊得监牢之中其余的犯人甚至都有些烦了,便停下来开始低声啜泣,有的甚至还找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来,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所犯下的罪时,会不会想要直接把这些不孝子一个个打死,以此来舒缓自己心中的愤怒呢。

    “介子,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么?”廖俊逸呆呆的坐在石床上,看着一旁同样发着呆的介子问道,这几天下来,他们每天聊着的要么是死后的世界,要么就是自己的父母还有童年的回忆以及对于现在无尽的悔恨,除此之外便是问出这样一个永远也没有da an的回答。

    “呵呵,我只希望皇帝能够不要牵连到我的家人就好了。”介子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他跟廖俊逸不同,廖俊逸是家里的独生子,而他的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呢,几个人感情从小就非常的深厚,这次如果因为自己而牵连到了他们,介子觉得自己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你对你自己的这条命还真是不上心啊,徐辅。”廖俊逸看着介子一副万事皆休的模样,心里就很是来气,自己心里本来就已经够绝望的了,这介子倒好,竟然已经把自己的死置之度外,开始想自己的家人会不会受牵连来了,这简直让廖俊逸有一种自己要跟着介子一起走的感觉了,心中恼火之下,便直接叫出了介子的本名来。

    没错,也姓徐,至于为什么姓徐,理由跟徐敢当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作为殖民地的百姓,他们大多数人是没有汉姓的,那么在宋朝统治他们之后,为了拉进跟宋朝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许多人纷纷给自己加了一个汉姓,而有许多人便拿宋朝很有名的人物所持有的姓氏来给自己取名字,其中皇室的赵姓自然是不能取得,那么夏竦的夏姓,范仲淹的范姓,欧阳修的欧阳,韩琦的韩字便成了人们选择姓氏时的热门人选,徐清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留学生中,到处都能看见这些姓氏,其中十有**就是殖民地的人。

    “我上心又有什么用,叛逆之罪,难道你还想活着走出去不成?这里虽是宋朝,可也是皇权之下,与我们的国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廖俊逸,难道你的国家对于叛国者是可能放出去的么?”介子倒也不生气,只是反问道。

    这一问,立马让廖俊逸丧失了斗志,像是个病恹恹的小动物似得缩在角落里,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得无比惨淡么,说不定等一会儿就会有一队人冲进来把他们抓走也说不定呢,可这倒是让廖俊逸想错了,因为此时的朝廷,已然因为这件事,乱作了一锅粥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当徐清将自己的意见告诉给群臣之后,徐清的意见便很快通过无数张嘴传到了所有士大夫阶层的耳朵之中去了,这一下自然是非议不断,徐清见此便也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决定牺牲掉这些孩子们了,可是随着徐清的这番话,倒是吸引了另外一个群体的注意,这些人开始站出来为廖俊逸这些学生们说起话来了。

    这个群体就是整个汴京城中所有大学的教授们,这些学习了一肚子理工科知识的科学家、工程师们,原本并不敢站出来说话,毕竟他们虽然在社会上也享有崇高的地位,在经济上也十分的优越,名校教授,大多也能称得上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可是对于政治这种东西,还是尽量不沾身为好。

    一来这毕竟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干系,宋朝自从确立大学制度以后,便给了这些教授们绝对不下于官员的工资待遇,绝对称得上是丰厚了,可给他们那么多钱,可不是让他们参与政治的,而是让他们加快科研进度提高科技水平的,对于政治他们是真没必要有所表态,二来则是这个群体在民众间的威望很高,而这件事情却十分的敏感,若是他们表态了,很有可能会影响一大批人的想法,这对于一个国家的稳定来说必然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也正是基于以上两点的考虑,所以这些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等到徐清开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后,这才让这些大科学家们知道朝廷的意见也并不统一,这样一来,他们便联合起来,将自己的意见送交给了朝廷,其大意便是学生纵使有错,但错不及死。

    其中的原因主要为两条,第一是这些学生们大多并没有真的采取什么措施,跟反抗军组织联系的人也只是徐敢当及其同伙那么一小撮人而已,很多人在被带到地下室的时候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许多人加入这个组织,也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对宋朝的不满而已,从道理上来说,他们是被蒙骗的,虽然有罪,可罪不至死。

    第二条则是认为这些人对于宋朝的恨是情有可原的,根据这些大教授们的描述,这些学生刚刚来到课堂的时候其实都很友善,并且也很认真,是后来在学校中受到了许多同学的欺负,这才慢慢开始对宋朝有了仇恨,再加上各种各样不平等的待遇,才由爱生恨,在这一点上,对于宋朝的仇视,留学生们不应该负有主要的责任,而应该由这整个环境来负责,由此以上两点,希望朝廷可以从轻发落这些学生。

    这一道建议当即在各大报纸上了头条,整个舆论也顿时哗然,这些人,无一不是国家栋梁,人民楷模,现在竟然全体为这些留学生们送上支持的话语,这一下立刻勾起了许多人的兴趣,报纸自然也是闻风而动,许多原本单纯认为只是一件犯上作乱的案子立刻被其中宋朝贵族学生欺负留学生这个字眼所吸引,许多狗仔开始频繁出入学校之中,许多的消息也纷纷开始出现在小道报纸之上。

    这一下子,算是立刻捅了蚂蜂窝了,在无数小报记者无孔不入的探测下,几起有关于宋朝学生殴打留学生的故事便被这些人给翻了出来,随后便登载在了报纸之上,如此一来,自然吸引了更多人的驻足观望,试想这些贵族子弟连留学生都敢打,那么宋朝的子民又有什么不敢打的呢?

    所以宋朝民间对于这些贵族子弟也早已经看不惯许久了,现在见到这些留学生竟然也被这些贵族子弟们打,心中立刻升起了同仇敌忾的情绪来,瞬时之间,整个民间的情绪就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而民间的重大变化,也让报纸的文字也开始出现了严重的偏袒性,然后民意通过议事厅极极上传,最后汇聚在了朝堂之上,便让整个朝堂分裂成了两派,彼此之间争执不休,对于从重还是从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而这争论,一争论便长达好几个月的时间,到最后这些被逮捕的留学生的父母都已经赶到汴京了,朝堂之上的争论还没有片刻的停歇呢,而这种状况自然也传达到了监牢之中留学生们的身上。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应该会有个消息了,可等了三四个月了,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没有一个人被抓走没回来,也没有一个人被弄死,所有人只是被带出去访问,然后又送了回来,这种迟迟不决定他们下场的方式,在经过最初的茫然之后自然变成了一种怀疑,所有人都在不停的打听着尽可能多的外面的消息,可是这天牢里,除了穿堂风之外,又哪里来的什么消息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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