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一向认为大女儿宋白是孩子们之中最乖、最老实、最让她省心的那一个,不像二女儿和三女儿那样阳奉阴违,可是等她发现宋白依然没去给宋金擦屁屁之后,她立马火冒三丈地从门后翻出一根用来赶鸡的破竹竿,等着狠狠教训宋白一顿。

    把竹竿的一端用刀劈成筛子一般,就能做出那种专门用来赶鸡或者麻雀的破竹竿,拿着这样的破竹竿敲打在地上的时候,就像放爆竹一般,噼啪噼啪地响,每次准能把偷谷子吃的鸡和麻雀吓跑,同时大人如果拿这个东西来打孩子,孩子身上必定伤痕累累。

    宋白、宋甜和宋俏挖了小半篮野菜之后,一起去小河边洗菜。正在河边洗衣裳的几个大娘看见她们来了,忍不住笑道:“哟!今天难得!三朵花一起出来了!”

    “宋白这丫头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

    河水里还有十多个少年在游泳、嬉戏,此刻他们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一个劲地往小姑娘们这边望,嘴里一会儿发出口哨声,一会儿又大笑着打趣同伴几句,不知不觉地变得像开屏的雄孔雀一样爱表现。

    宋白三姐妹朝大娘们打了招呼,除此之外,宋白没有多话,默认了自己生病的事。在河边蹲下的时候,宋白看一看水中的倒影,又望一望天上的云,再用手划一划水,然后双眉忍不住越蹙越紧,因为各种情形都在引发她的怀疑:梦境真的可以这样真实吗?

    她的手指感觉得到河水的流动,感觉得到水的凉意,还有不少很细微的变化。宋白仔细地搜寻记忆,发现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细致入微的梦。太真实反而让她感觉不真实了!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死过一次了,从活人变成了魂魄,或者说是鬼。

    “姐,你今天怪怪的!”宋甜终于把心中的疑惑很直白地说了出来。“先是说话古怪,现在又像梦游一样,以前没发现你喜欢玩水呀!”

    宋甜和宋俏都正在清洗野菜,而宋白则是一边发呆,一边把手在水里划来划去。

    “是不是把魂丢了?晚上记得让你娘帮你姐把魂喊回来!”旁边的一个大娘热心地提建议。

    另一个大娘附和道:“生病的时候,人的身体最虚弱,这个时候邪祟最容易近身!山里的那些妖精最喜欢吃人的魂,靠这个补法力!”

    “法力越高,吃人的魂就越容易!”

    宋甜显然有点相信了,当即询问怎么喊魂。

    “大姐!娘喊你回家哩!让你快点回去!”宋金突然跑来打断了她们的话,笑嘻嘻的,心里正幸灾乐祸。

    宋俏只比宋金大三岁,她特别讨厌宋金这个弟弟,一见宋金那一脸的坏笑就忍不住斜睨他,道:“又想扯谎骗人!”

    “这次骗你是小狗!”宋金瞪起眼睛,嘟起嘴巴,理直气壮。“娘特别想大姐快点回去哩!”

    回去挨打哩!不过,他故意把这种老实话瞒着不说。

    宋金人小鬼大,而且怀有恶趣味,特别喜欢看别人挨打。别人越是被打得嗷嗷叫、哇哇哭,他就越是幸灾乐祸,越是高兴。

    宋甜故意找他套话,笑着招手让他过来,问:“金儿,娘急着找大姐做什么?”

    宋金抿嘴笑,又摇头,耍着小聪明,道:“回去就知道了!”

    宋俏气鼓鼓的,道:“大姐、二姐,你们瞧他那一脸坏笑,一准没好事!”说着,她朝宋金扬起手掌,威胁:“再不说实话,我就打你!”

    宋金生怕好戏看不成还要挨打,眼珠子一转,干脆一溜烟跑了。

    宋俏连忙起身要去追他,却被宋白拉住了胳膊。

    宋白道:“你越是吓唬他,他就越是添油加醋地去告状,他有靠山,所以根本就不怕我们。”

    “爹娘都是小坏蛋的靠山!”宋俏低头嘀咕,然后和宋甜一块儿提起菜篮子,准备回家去。

    宋甜道:“姐,你先在外面躲一躲,我们先回去帮你探探情况,要是没事,我们就喊你。”

    宋白欣慰地微笑,从妹妹手里把菜篮子接过来提着,道:“我不怕。”以前她会怕,怕挨打,怕被罚不准吃饭,怕被骂,但是现在不怕了。

    宋甜疑惑地盯着宋白,在心里默默地更加坚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帮姐姐喊魂,免得她继续古怪下去!以前的姐姐可不是傻大胆,她比谁都更小心。

    等这三姐妹进了家门,胡春举起破竹竿就冲向宋白,嘴里还骂骂咧咧:“连我的吩咐都敢不听了!我打死你这不孝女!看你还敢不敢……”

    胡春的话还没说完,宋白忽然伸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胡春顿时目瞪口呆,震惊排第一,脖子的难受排第二,她完全没料到大女儿会这样对她下手,换在这事发生之前,她肯定是打死也不相信的。宋白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所以干脆大胆地复仇。

    “不得了!大姐肯定是把魂给丢了!变得不像大姐了!”宋俏被吓到了,回过神之后,连忙和宋甜一起拉扯宋白的胳膊,劝宋白放手。

    “姐,求你了!”宋甜急哭了,生怕宋白不小心把胡春给掐死了。如果她们的娘胡春死了,她并不一定会伤心,但是她知道宋白肯定会倒大霉的!不用等官府来抓人,估计她们的爹就会先把宋白给打死。

    因为两个妹妹的恳求,宋白终于松开了手。胡春如同重新活了过来,立马捂住自己的脖子,双脚后退,惊恐地远离宋白,红着双眼,像看鬼一样盯着宋白。

    胡春的心里有个不一般的想法:“宋白一定是被恶鬼给附身了!”这下不得了,肯定不能打宋白了,万一又把宋白身体里的恶鬼给激怒了,恶鬼岂不是要借宋白的手把她全家都给害死去?

    宋白被两个妹妹一左一右地捉住了手,但是眼睛还在充满仇怨地盯着胡春。

    胡春越来越觉得宋白是被鬼附身,内心承受不住惊恐,忽然就双腿一弯,噗通一声,在宋白面前跪下了,还一边磕头一边求饶:“爷爷啊!奶奶啊!不知您是哪里来的祖宗,我们全家一定供着您,给您烧纸钱,求您不要杀我们啊!”

    宋白无言地盯着胡春看,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越来越觉得这不像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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