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喈公,飞白体闻名于世,老夫居于边塞,久闻却不得一见,遂引为平生憾事,今见之,果然名不虚传。”

    严复落座后,对蔡邕的字大加赞赏。

    蔡邕需要得到严复的认可吗?在京城根本不需要,甚至不会搭理严复这等商贾起家的别驾,而且还是五十岁的别驾。

    今落难于五原,平日所见不是流民就是胡虏,严复的赞赏让蔡邕有几分知己的意味,对严复的感观也改善不少。

    严复见蔡邕稍展欢颜,复道:“不知老夫能否求取伯喈公墨宝?”

    “当然,吾不会白求,愿出千金自助伯喈公之学堂。”

    严复前一句话让蔡邕捋须得意,后一句话让其不仅勃然大怒,以阿堵之物换吾之墨宝,以为吾是贪财之小人吗?

    严复忙解释道:“伯喈公莫要误会,此千金乃郡府所出,只为解决伯喈公办学费用,使吾更多五原子弟得以识字也!别无他意。”

    教化众生、蛮夷,一直是秦汉儒家思想核心,能在一无毛之地教化,乃无上功德。

    蔡邕这才收了怒意,心想给他一副也无不可。

    正当蔡邕点头时,耳边的琴音突然高亢起来,蔡邕一惊,眼睛瞥向一旁——自己的宝贝女儿,突然想起眼前这副字是王玢所求。

    对王玢这个人,蔡邕的看法很复杂,他救过自己,同时也软禁自己,支持自己修史、著学,大兴教育,同样也是国之叛贼,最重要这厮对自己很尊重。

    若把他的字给了严复,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严复乃多年老狐狸,见蔡邕犹豫不定,道:“伯喈公既有难处,乃老夫无缘尔,只盼下次有机缘可得之。”

    “嗯!也好。”

    蔡邕展颜:“不知严别驾来寒舍何事?”

    “这……”

    严复面露难色。

    蔡邕不傻,只是不想在人情世故上费心思,不代表他不懂,严复又是拍马屁又送钱,岂会别无所图。

    严复不说,蔡邕便不搭话。

    严复无奈道:“伯喈公,可知鲜卑将要南下?”

    蔡邕点头,想不知道都难,整个西安阳都在议论纷纷,他的学生中也不乏有人气愤填膺的欲投军。

    “老夫这身骨头虽老,尚能拿得动刀剑,吾麾下学子数百,皆勤习武技,若别驾不嫌,老夫愿领着学子前去助战。”

    蔡邕有些跃跃欲试的说道。

    严复听完却差点咬了舌头,您上战场,不说老胳膊老腿受不了,哪怕颠簸受伤,他严复都得臭大街。

    现如今打仗可不是春秋战国,两国不斩来使,刑不上大夫,如今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没谁会在意你是不是大儒?

    “伯喈公,安心授学便是。前方战事虽紧急,还用不到伯喈公出马。”

    严复讪笑道。

    “先生,下午课时间到了。”

    张辽疾步奔来道。

    “哦!”

    蔡邕看向严复,道:“严别驾,无事的话,老夫就要上课去了!”

    “伯喈公,且留步。”

    严复见蔡邕起身就要走,急道。

    “嗯?严别驾,还有事?”

    蔡邕有些诧异的坐下问道。

    顽固不化的腐儒,怎地如此不上道。

    严复暗忖一声,道:“真有事请先生帮忙。”

    “严别驾且言之。”

    严复又是捧臭脚,又是送钱的,蔡邕还真有些愧疚,听到他有所求很是开心。

    “伯喈公初来五原,恐不知鲜卑之残暴,去载鲜卑南下,吾五原村坞被破者百余座,被掳掠妇女过万,被杀者更是不可计数。”

    严复说着挤出几滴眼泪,哑着嗓子道:“今年岁入比去年减少泰半。”

    其实大多都是当地士族给瓜分,民众无地,自然无税收。

    “胡虏真该杀!”

    蔡邕感叹完,道:“可曾上报朝廷,以求援军。”

    严复被问愣,这,这谁敢上报朝廷,那不是显得王智跟严复他们无能吗?至于援兵。

    严复道:“伯喈公,兵事岂是一蹴而就的?”

    “那倒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蔡邕捋须:“那张然明不是到了美稷,为何不去求救?”

    严复道:“老夫已去,张公意在云中开战。”

    蔡邕听完一拍席案,道:“胡闹,他张然明岂能只顾军功不顾百姓乎?吾这就上表朝廷,奏他一个枉顾生灵之罪。”

    “咳咳!”

    严复听完,差点喷蔡邕一口老血。

    大佬,您不懂兵事就不要胡说呀?

    严复一番解释,最终决定单刀直入,道:“伯喈公,其实老夫前来,是想请伯喈公去一趟朔方,请王子凡发兵相救。”

    “呃?”

    这回轮到蔡邕傻眼,他是曾在朔方住过,可这事不能说,一说他这海内名儒岂不是有通贼之名?

    严复这下心里痛快了,让你不好好说话,不过他还真怕蔡邕拂袖而去,忙道:“老夫曾听闻伯喈公被王子凡掳去,又被恭敬的送出,足见是伯喈公之才华折服那王子凡,此番伯喈公再说王子凡出兵,定能名垂青史。”

    哪怕蔡邕一心修史,可不代表他不想名垂青史。

    “这个……”

    蔡邕又有些犹豫不决,说贼来援,这事听着就不靠谱,何况他还是戴罪之身。

    蔡邕想找人商议,蔡谷出去处理生意上的事,那只剩蔡琰,蔡邕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蔡琰只顾弹琴,一如之前没有变化。

    蔡邕明白自己的女儿在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默认就是同意。

    蔡邕此刻想到王玢说过的话,当下对严复道:“好吧!不过那王子凡性情多变,狡诈凶狠,吾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严复点头道:“自然,这个是自然,只要伯喈公去一趟即可。”

    “嗯!事不宜迟,这便动身。”

    一行人风尘仆仆前往朔方。

    王玢已进驻朔方,准备把朔方经营成新的战略中心,修都为后方大本营。

    王玢听说蔡邕要来,立刻带领朔方文武去接蔡邕,齐刷刷的兵马,看着有些气质文人,蔡邕满意的点头。

    蔡邕也不入城,单刀直入。

    王玢眨眨眼,道:“伯喈公,此乃小事,一路风尘,且容某为伯喈公接风洗尘。”

    蔡邕手一挥,道:“接风洗尘不忙,且说正事。”

    “好。”

    王玢爽快的道。

    “好?”

    蔡邕跟严复一愣,这么痛快、果决。

    “明白便出兵,伯喈公入城吧!”

    王玢道。

    “也好。”

    心事一去,蔡邕也觉得有几分饿了,便施施然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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