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二年十月(179年),鲜卑寇幽州。

    幽州刺史刘虞面对雪花一般涌来的求援信整日皱眉不展,属吏魏攸建议道:“使君,鲜卑之强,北方诸雄莫有能敌者,乌桓又散于诸郡,一时间恐难以召集,而向朝廷求救,朝廷兵马得几个月才能道来,何不向并州求援?”

    “并州?”

    刘虞捋了捋胡须,度辽营已残,只剩张奂的护匈奴营,去年张奂还打了个漂亮追击歼灭战。

    如果是他,还真能行,张奂历任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护乌丸校尉、护羌校尉,在北境可谓威名赫赫。

    只是听说他身体不太好,上半年进攻朔方叛贼还有失利,他还能来吗?

    魏攸道:“使君,张公手里恐已无兵,只能向朔方太守王使君求救。”

    “这……”

    刘虞对王玢的印象不是很好,虽然说三将败北后的溃卒说了不少王玢的好话,可自古以来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他到好直接反叛出去,莫非真以为皇帝是昏君,大汉朝昏暗透顶吗?

    哪怕真是如此,刘虞也不愿意看到有人反叛。

    王玢虽屡次大败鲜卑,可官军也没少吃亏,这更让刘虞厌恶。

    魏攸自然明白刘虞的好恶,为不让刘虞说出拒绝的话,道:“使君,攸听闻美稷令赵成擅自出兵朔方大败而归,如今美稷可谓自身难保。”

    刘虞脸色更差:“该死的阉党。”

    一时间诸属吏皆不言。

    从事齐周起身道:“使君,其实鲜卑所侵之地皆是乌丸侨居之地,汉民极少,以周之意不若让各城严守,静等朝廷大军来援。”

    “使君,齐周该杀!”

    齐周话音刚落,魏攸就满脸杀气的大喝:“乌丸乃是幽州抵挡鲜卑的第一道防线,如果任由鲜卑屠戮,势必会逼反乌丸,若乌丸投靠鲜卑,明年鲜卑铁骑就能杀进幽州腹心,乃至冀州,雒阳,彼时何以见天下人!”

    魏攸说的掷地有声,刘虞只是不想有损清誉,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头脑还是清楚的,正要捏着鼻子忍下。

    齐周被魏攸一顿厉喝面红耳赤,道:“使君,某可听说王玢私下与檀石槐结盟,双方才罢军,此番鲜卑南下并无侵犯并州。别说王玢不来,纵然来了,谁知他会不会跟鲜卑沆瀣一气,来个里应外合。”

    魏攸也是一惊,不过随即反应过来,道:“使君,王使君如真跟檀石槐私立盟约,这等隐秘之事怎会被外人侦知,再则咱们请王使君麾下铁骑是来破敌的,完全可以请他们宿营在城外,千里驰援必多是骑兵,只要是骑兵,多他几千,少他几千又有何妨?”

    魏攸的话让诸属吏纷纷点头,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鲜卑南下受创最大的将是他们,而且去年朔方商队东上、北进、南下,没少给他们好处,请王玢来援,他们是放心的。

    “好吧!”

    刘虞无奈道:“谁人愿去朔方求兵?”

    “攸愿前去。”

    魏攸提出的建议,自然要义不容辞的前往。

    “善。”

    朔方,郡廨府,凉亭里。

    王玢跟陈容对座,此已是深秋季节,秋风瑟瑟,吹的二人鬓发皆散,风中还夹杂着些许琴音。

    凉亭不远处就是王玢的住处,此刻弹琴的乃是严蔓。

    “德宗兄,这些日子我俗事缠身,慢待你,兄弟先敬你一杯,以表歉意。”

    王玢举杯道。

    “理解,你我虽非兄弟却胜似兄弟,说歉意的还是某与子源,不过一切都在酒,饮完后,就让它随风而去,今后谁也别再提!”

    陈容亦举杯,二人饮完后,一阵大笑。

    陈容夹了口菜道:“子凡,某当日离京时曾言:为臧公守孝三年,你可知为何才过一年,某就千里迢迢的来到这朔方寻你。”

    王玢停下筷箸,暗道:戏肉来了。

    “德宗兄请直言。”

    陈容瞥了王玢一眼,道:“是因为某得知了子凡兄的踪迹,最主要是你的事迹,你可知如今中原士族无不恨你吗?”

    王玢眉头一皱,他好像没对中原士族做什么吧!

    简化汉字,大肆办学是会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可这不过实在五原、朔方两地,离中原还早呢?

    陈容继续道:“非他,只因子凡连败度辽、护匈奴二营,这二营可是抵挡胡虏的主力,一旦二营损失殆尽,朔方、五原将不复朝廷所有,而胡虏也能马踏黄河,危及社稷啊!”

    王玢苦着脸道:“德宗兄,度辽营是被鲜卑打残的,护匈奴营,我倒不否认,可都是他们先来打我,我可从来没先向他们下手。”

    “子凡,你的心思某是懂的,这也不是主因,主因则是子凡兄为何投靠阉人,莫非忘了你为何逃至这苦寒之地?”

    陈容打断王玢的解释,继续问道。

    王玢咬牙道:“某当然没忘,如果不是夏育、田晏构陷于某,某何至于沦落至此。”

    王玢说着饮了一大口酒,趁着酒劲道:“至于说投靠阉党,我也是无奈之举,随着地盘越来越大,官军围剿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如果我不投靠阉党,官军下一次围剿必定会涉及到并凉两州势力,而一旦开战,凉州的羌胡必不会作壁上观,若羌胡再乱,不论某胜或败,雍凉等地必会陷入苦战,再加上南方的交州、益州的板楯蛮,若鲜卑再来凑热闹,朝廷该如何自处?”

    陈容举杯碰唇闻言又放下,这种情况他的确没想到过,如果真如王玢所说,大汉必陷入连年苦战,而中原天灾人祸不断,势必引起大规模农民起义,而天下很可能再次大乱。

    陈容突然爽朗笑起来,道:“子凡啊!子凡,某差点被你绕进去,天下纵有叛乱,可朝廷亦有措举,这并非你投靠阉党的原因。”

    王玢道:“可某不投靠朝廷,又该如何自处,莫非真的跟朝廷对抗到底?”

    “不知子凡兄可听过党人?”

    陈容决定直接开门见山。

    王玢点头:“三君、八顾八俊八及八厨,闻名遐迩啊!”

    陈容道:“子凡兄可愿加入?”

    王玢犹豫道:“可某只是一介武夫,恐他们不愿接受某吧!”

    陈容道:“那是之前的党人,如今的党人为了铲除宦官,广纳天下豪杰。”

    “子源兄跟德宗兄也加入了吗?”

    王玢反问。

    陈容脸色一整,缓慢点头。

    王玢亦道:“那某也加入,只是有个条件。”

    “说。”

    陈容很爽朗的道。

    王玢道:“德宗得留下来帮我,万一我再被阉人蛊惑,说不定就跟党人对立了。”

    陈容哈哈一笑,道:“子凡不说,某也要厚着脸皮留下。”

    一时间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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