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趣的一夜很快过去,谁也不知道明夜会发什么。

    竖日,两挺轿子从陆宅“呼哧呼哧”,迎着朝阳,穿梭过刚刚苏醒的街市,两旁刚刚开张的店铺和伙计伸着懒腰,还有冒着热气的街边小吃,无不刚从这朦胧的清晨起步。

    衙役们刚刚操练完毕,正在石阶之上由梁捕头训话。

    林曜带着淡淡的微笑,学着陆师爷老气横秋,背着手,迈着八字步,缓缓走上石阶。

    “梁捕头!”陆老头打断了训话,梁捕头疑惑的走了上来。

    “陆师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可是有什么话要训导?”

    梁捕头拱了拱手,气道,昨日脸上的掌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曜就见陆师爷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上了他,暗叫一声不好,拔腿就往门槛里钻,陆老头却是抬脚轻轻一勾,林曜一如既往地扑倒在坚硬的石阶上。

    陆师爷瞧着像虫子一样跌倒的林曜,甚是满意的收回做了坏事的脚来,说道:“这小子,老夫疏于管教,听闻梁捕头又向来以管教手下是出了名的!

    “林曜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好好的替老夫管教管教,省的到时候害老夫的名声!”

    陆老头交代一番,摸着胡子走了,轻快的迈入知府的大门。

    “师爷,你……不讲信用,你……出尔反尔!……你背信弃义!”

    林曜听到陆老头的话,摸着痛苦的鼻子叫嚷道:“师爷,你难道不怕无法向师娘交代吗?”

    林曜手中的王牌终是让陆老头身子一顿,不过头也未回,只是举着手臂摇摆,回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陆老头轻轻扬扬的潇洒离去,林曜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正要追去,梁捕头一个眼神,衙役们就将他团团围住,不怀好意的摩拳擦掌。

    “梁捕头,凭咱们昨日街头汇聚,倾囊倾授的交情,不至于这般为难吧?”

    林曜已是悬崖百丈冰,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

    “交情归交情,规矩是规矩,我向来公事公办,毫不徇情枉法!不然如何治理衙役!”

    梁捕头摇摆着手指,毫无一点商量的余地,连同捕快都纷纷点头附议。

    “那咱就骑驴看唱本了!”

    林曜不慌不忙,不知从身上的哪处藏掖着唯一的铜板,弱小的身子乱扭,摸索了好一阵子,眼睛一亮,小手费力的掏了出来,放在手心还带着余温。

    轻车熟路的过头了,林曜带着询问的眼神抛向梁捕头,这时衙役们却是喊了声“且等等!”却是在一旁开启了赌局。

    梁捕头饶有兴趣的参与了进去,还极为气的邀请林曜也参与进去,林曜摇了摇头,扬了扬手上的铜板,表示全身上下仅有的家当。

    看着嗜赌如命的衙役们,林曜心中奔腾过一万只羊驼,果然有什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可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赌是衙役们的乐趣,揍人同样也是他们的乐趣。

    等下注完毕,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神带着戏谑,带着贪婪,带着老天保佑的祈祷,看着铜板高飞又落下,心跳也如过山车般的起伏。

    “叮!”

    铜板砸在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又充满了活力不可一世的冲下石阶。

    街口的路人就见身穿公服的衙役,成群结队猫着腰子从衙门口俯冲了出来,甚是怪哉。

    瞅着停下的滚动的铜板,林曜紧绷的神经衰弱下来,还未再看,他身后的衙役大爪子一挥已经是挤到林曜身前,看着铜板哈哈哈大笑,显然赢了不少的钱。

    梁捕头掏钱赔了个精光,不爽的看着捡起铜板,直呼阿弥陀佛的林曜,上天就这般无眼吗?

    梁捕头看着昨日茶碗大的银子,如今只剩鹌鹑蛋大小,浓眉皱的交叉,愤怒的喊了一声:集合!

    “今日也无别的事情,大人明日寿宴,府衙需要清扫打理一番,各位跟我梁某这么多年了,梁某也一直未曾亏欠过大伙儿!

    也不废话,今没有公事,就是外边着火了也和咱没瓜葛,利利索索把府衙打扫干净了,明日你我大吃大喝,不醉不归!”

    梁捕头三言两语说完,一群衙役跑得贼快,空荡荡的衙门口独留林曜一人,与梁捕头大眼瞪小眼。

    “嗯?”

    看着梁捕头不满的声色,林曜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进了府衙,何时最好吃懒做的衙役们这般积极主动了?

    看着日头还是从东边身起,林曜又捏了捏手背上的肉,到头来只能佩服梁捕头的调教了!

    没看出来,这梁捕头管理的还是有模有样,至少林曜不认为他可以指挥的动这群养尊处优的衙役们。

    进了园中,林曜很悲催的发现,他近来吃饭的家伙没了。

    “哪个缺德的家伙,不长眼睛吗?一把没毛的扫帚也抢?”

    园子中林曜破口大骂,他恨恨找来梁捕头,告诉他原委,又诉说道:“昨日梁捕头不说了吗?要给林某新扫把的么!

    新扫把在哪?”林曜跳着激动的身子质问。

    “哦。”梁捕头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才道:“定是你来晚了些,刚刚这里放着不下二十把的新扫帚!

    “你瞧,昨日买得新簸箕还在。”梁捕头指着树下,鼓励道:“无妨,扫不了地那你就撮土吧!反正都是一样光荣!”

    林曜很想把梁捕头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推开,不过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走到树下,就和选妃似的,左挑右选,拿着颇为满意的簸箕走进了园子。

    引入眼帘的便是一米八个子的黑脸衙役,在地上画圈,那三三两两的没多少鸡毛的扫帚不正是林曜吃饭的家伙么?

    “嘿,我说扫帚被哪扫把星给偷了,原来是你!”林曜簸箕一丢,挽起袖子就准备戳戳逼人。

    “嘿嘿,原来是林小弟啊,咱不都是陆师爷看中的人嘛,别那么见外!”

    大汉摸着后脑勺一时间红着脸不好意思道,不过手上却是把扫帚挪到身后。

    “陆师爷看中的人?你和我?”林曜手指头来回折腾,不可置信,想了老半天才回想起来。

    “你是那个常死常死,经常不死的常四?”

    林曜看着大汉拼命的点头,差点还真想把他赶紧塞到陆老头面前,看陆老头怎么圆场。

    “你那日晕倒以后,陆师爷可是一个劲儿的心疼,只夸你是个淳朴的人呢?”林曜见常四掩饰不住的兴奋,话锋急转。

    “但是今日所见,林某可不敢苟同了,平白无故拿了林某没毛的扫帚,既不道歉又不说明缘由,绝非是淳朴善良之人。”

    “别,别,我给你赔礼就是,至于扫帚,……我说我说!”常四赶忙赔礼道歉,又稍显不情愿的将扫帚递上,才不好意思道。

    “说来林小弟别见怪,昨日你的……风流事迹已经传开了!”

    林曜长大了嘴巴能塞下个馒头,风流倜傥是不错,但何时有风流事迹,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难道有人故意抹黑?故意栽赃?

    林曜示意常四接着说,常四羡慕又有些不确定道:“昨日林兄的脸颊上是不是满是香唇,听昨日值班的说,林小弟的艳福是我等三辈子修都修不来的!”

    “不过,似乎是于林兄扫园子有关!”常四低下头颅凑近林曜的耳旁道:“听说府衙的丫鬟们特别会体恤人,见林兄清扫的辛苦,这才一个一个……”

    林曜瞧着常四露出猥琐的笑容,问道:“然后呢?”

    “然后?”

    常四搓了搓手,干巴巴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乞求道:“林小弟,昨日你不是靠着这把扫帚获得丫鬟们的一片芳心,今日能不能借我沾沾福气,说不得我也能的丫鬟们的芳心暗许!”

    “意思是说你们清扫后院是为了……获得丫鬟们的青睐?”

    常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脑袋,又一脸期许,偷偷摸摸的问道:“林小弟可有什么独创的法门,看在都是陆师爷看中的同门兄弟上,不妨传授几招?”

    “哦,看来你们还有套路啊!你现在有什么招数说出来听听!”

    常四赶忙摆了摆手,十分懂得谦虚,什么鲁班门前耍大刀这种文汇的词语也能从他一个大汉嘴里说出来,实为不易。

    不过耐不住林曜的坚决,常四这才说道:“哪里有什么招数,只是昨日值班亲眼所见才出的主意。

    清扫时,一人一个园子,弄得动静越大越好,尘土飞扬,越起劲儿获得丫鬟青睐的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常四说着也在观察林曜的表情,却是十分失望,平平淡淡,既没有诧异,也没有反对,林曜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问道:“你们多少个人清扫园子?”

    “二十来个吧!若不是我抢的及时,林小弟你这把扫把就被别人抢去了!嘿嘿!”

    常四终于露出得意之处,又可怜巴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林小弟昨日都风流过了,今日能否照顾照顾俺?俺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亲过呢!”

    林曜举起手来伸了伸懒腰,然后拿着簸箕走了,不耐烦道:“拿去吧,拿去吧,祝你好运!不过这土你自个儿搓,我就不来了!”

    “好嘞,林小弟你走好,这里交给我吧!”

    林曜掏着耳朵,被常四轰轰烈烈的声音炸的难受,这才出了园子,身后已经开始尘土飞扬起来。

    林曜的心情很高兴,知府果然很大,园子也很多,不过每到一处,拿着新扫把挥霍的衙役们眼神里充满了羡煞,不过寥寥几句,这些家伙就和吃了兴奋剂似的,把胸脯拍得直响,园子里的一切都无需林曜帮忙。

    等林曜走后,留下的孜孜不倦,辛勤的承包商们,甚至有的衙役怕他抢饭碗,将他驱逐出自己的‘承包’的园子。

    林曜背着的簸箕还是暂新暂新的,唯一共同之处是从每个园子走后,必定是尘土飞扬,乌烟瘴气,一个比一个折腾的厉害。

    足足逛了半个时辰,林曜走的腿脚都麻了,不过为此他不需要再管任何一个园子了,心下十分的满足,坐在石阶上,抬起头来,看着漫天灰蒙蒙的,一片的成就感。

    这就是劳模的榜样啊!

    “咳咳咳!”

    林曜呛的捂着鼻子也不难受,昨日里一天了早就习惯了,美滋滋的欣赏这一朵朵和烟花爆竹似,一院院的升起,显得生机勃勃!

    “咦怎么凋谢了似的?”林曜瞧着刚刚还一朵一朵升腾的尘雾,竟是逐渐的消逝。

    莫不是丫鬟们又开始洒水了?

    林曜这般想着,身后传来袅袅的声音。

    “吓死我了,你在这儿!还好你没扫园子!”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林曜一跳,却是见个小丫鬟拍着胸脯安稳心态,见林曜疑惑的眼神,说道。

    “夫人养的的八哥被尘雾呛死了,正发着大火呢,马上就要把清扫的人找出来,掌嘴呢!

    姐姐们担心你,全都在找你,给你传话哩!幸好你今儿没扫!”小丫鬟又拍了拍胸部,很是开心。

    “你知道要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吗?”

    小丫鬟指了指方向,林曜示意带他过去,小丫鬟拍了拍胸脯,紧张的如潜伏者。

    曲曲折折绕了好大一圈,这才躲进一间屋子,赶忙探出脑袋,确认没有人跟着,这才又带着林曜绕来绕去,终是在一座假山前停下。

    不需要林曜再问,他已经能听到假山前面一群衙役稀稀落落的话语。

    “这么多丫鬟呐,一个个都这么水灵,俺不是在做梦吧!”

    “别臭美了!人家能看的上你?怎么也得先亲俺才是!”

    “哼,你们都别争了,刚刚哪个园子有俺卖力,那尘土都到九天之外了!”

    “嘿,快看快看,又有丫鬟来了!娘啊,这是要来多少,原来俺艳福不浅呐!”

    林曜从假山后边爬了上去,跟来的小丫鬟一阵犹豫,拍拍胸脯,小胳膊小腿也跟着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假山上露出两个脑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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