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头脸色十分难堪,身边围着两个女人,却是有八双眼睛盯着他,讪讪一笑:“那个,干瞪着眼也是想不出办法的,为今之计是你我想办法去牢里看看林曜的情况才是正理!

    至于账本,反正也是跑不了了,等从牢里回来再整理也不迟。”

    他的话引起陆夫人的共鸣,那孩子看着身子骨就瘦弱,牢房可不是个好的地方,她赶忙吩咐下人去准备些吃的,和睡觉用的床褥,陆老头连连翻着白眼,待陆夫人看过来立马换上一副忠心耿耿的风范。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摸着胡子夸赞,等陆夫人转身再去吩咐仆人时,陆老头愁眉苦脸,那小子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知道呢,这般张罗还不如准备后事来的利落!

    微微叹了口气,陆老头望着漆黑的夜,这夜色连他都看起来迷茫。

    知府夫人却是尴尬的瞧着木头盒子,原以为账本的事是重中之重,哪成想师爷还要到牢房里去探望那个家伙。

    或许当初自个若是毫无私心的将那小子直接抬来的话,也不会这般横生枝节了,不过当时就是为了拉师爷下水,所以才亲手将那小子送去牢中,至于是对是错,也只能投石问路,走一步看一步了。

    移步轻莲,至陆夫人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不时插进几句话去,细心之处连陆夫人的自愧不如,很快要置办的东西有条不紊,下人们又能明白自个手中的任务。

    “不愧是知府夫人,井井有条的,倒是让妹妹我省心不少!”

    “哪里哪里,不过是平日里劳心伤神多了,自然熟悉,那孩子若是知晓你这般尽心尽力,还不知感动的怎么哭呢!”

    “那小子机灵的很,妹妹也就当弟弟一般,夫人不是也疼爱自个弟弟不是?”

    知府夫人瞅了眼他的弟弟梁捕头,这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又摇摇头。

    “我这弟弟混蛋的很呐,这杭州城里我倒是听说他不少事迹,平日里疏于管教,如今才这般闯下大祸!”

    “弟弟本来就是闯祸的,要不我们这些当姐姐的又有何用?”

    陆夫人笑得甜蜜,与知府夫人对视一眼,两个妇人心连心的挽着手腕,看着夜色十惺惺相惜,陆老头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梁捕头此时最为难,若说罪魁祸首除他无二,若不是他急于表功,将四姨太勒死,最终嫁祸与那小子,哪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知府大人名义上已经是认同了他的说法,江南学子也都认为那小子同四姨太有染,东窗事发之后,四姨太无脸再活世上,这才上吊自杀。

    但那只会是官家的说法,而他的姐夫原来并不是好骗的,杀死林曜那小子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嘴,而自己恐怕才是知府大人最要拿来知罪的。

    “梁捕头身先士卒,以一当十,奈何土匪山贼甚多,却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杭州之安,未曾退缩一步,终究战死于贼寇手中。

    但他的丰功伟绩会牢记在杭州史册,身为他的姐夫,身为他的上官,我为能有这样的舍生取义的小舅子,忠于大清之国的下属而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梁捕头可以想到,等他咽气以后,姐夫会给他办一个隆重的葬礼,虽然心中有恨,还是会留下几滴眼泪,诉说一番早已经编辑好的捕头与贼寇大战三百回合,最终英勇牺牲的故事。

    敲锣打鼓十分隆重,十分昂贵的棺木,披麻戴孝风风光光葬在风水极佳的宝地,随同的花圈,多少黎民百姓自发捐赠的白纸银锡叠成的元宝,大火足足能烧一个时辰。

    而那石碑上是知府大人亲笔又是杭州成里有名的石刻家雕撰的墓志铭,或许还会有不少人的来拜膜。

    只是那时候的他或许正同那小子在乱坟岗的某一坑里埋着吧!头顶上不多时就会长出一堆堆杂草。

    梁捕头握了握拳头,对于姐夫办事的套路也不是不了解,他望着漆黑的夜,只能浑身哆嗦,双拳一个劲的塞在双腋下,显得很冷的样子。

    抬头看着阿姐,黑夜里或许那儿才是骄阳,见姐姐望来,脸上也露出温暖的笑容。

    而云儿呢,痴痴呆呆的抿了抿嘴锤,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颊,对于林曜如今身陷大牢,她只能干巴巴的听着,看着,微薄之力,也会撑起一片天,或许哪儿自个可以帮的上忙的。

    云儿十分信任知府夫人的,倘若夫人想要办什么事情,准成的,反正,反正,至今她就没见夫人办不成的事,哪怕此时是要对付爹爹口中的天——知府大人。

    此时听到要去牢房中探监,对于刚刚还谋面过,不光如此,甚至,甚至嘴唇的余温尚在,那口齿的余香尚留。

    云儿用手抚着滚烫滚烫的脸颊,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不去不去,太丢人了!也不知他醒了没?”

    虽是担心,但羞耻感爆棚,幸好夜色掩护,谁都瞧不出她火烧云的脸颊。

    三三两两的折腾,陆师爷看着身后几乎全家老小的出动,有背着被子的,有提食盒,有抱着枕头的,甚至陆师爷睁大了眼睛看着下人怀里左右抱着还裹着泥的两个坛子,不是他珍藏的女儿红又是什么?

    “好小子,老夫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命呢?

    胳膊肘往外拐呐这是……”

    抚了抚额头,陆师爷嘴里巴巴个不停,幽幽怨怨的盯着自家夫人,见夫人望来,终究还是面上堆起微笑,傻笑个不停。

    转过身来看着两个,两个酒坛子,默默流淌着鲜红的滴血。

    回过头来他又长大了足以塞下两颗鸡蛋的嘴巴,却是见一颗大的能塞进他嘴里的白花花的银子从陆夫人身上掉了出来,砸在地上,溅起不小的火花。

    陆夫人又十分费力的将它塞进怀中,见陆老头的模样,不满道:“怎的?拿你点银子就和老虎似的,长大了嘴是要吃人还是咋滴?”

    陆老头连连摆手,憨憨一笑:“怎么可能,夫人要多少拿多少便是,只是夫人不是向来都不用钱的么?今儿怎么改了性子!”

    “知府夫人说了,这牢房里全是牢头说了算的,不好好打点一番,林曜若是在里头受了委屈怎么办?”

    陆师爷呆呆的如笨鹅,看着自家夫人一旁点着脑袋十分认同的知府夫人,心下哇凉哇凉,这,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两人再这么形影不离……

    陆老头可以想象的到,不爱钱财的夫人会如何的被知府夫人带进一个新的世界,而他以后的日子怕是勒紧裤腰带都供不应求了。

    “但,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陆师爷揪着他的胡子,就像做梦似的,一点都不疼,几根胡须捏在指尖完全不自知。

    “多么?”

    陆夫人冒着好奇的泡泡,显然多银子的多少一点没有概念。

    只是陆老头正准备点头附和时,哐当一声,火星四溅,陆夫人皱了皱眉头,十分卖力的将掉在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塞入怀中,抱怨道。

    “真是的,两块儿银子也不听话,这沉甸甸的压的喘不过气来!”

    陆师爷两眼冒着金星,两块儿,两块儿,十两雪花银呐!看着夫人懵懵无知的脸颊和知府夫人理当如此的神态,陆师爷只希望来个洪水她俩冲散吧,再这样下去,他不保证会不会家财散尽还复来!

    眼前一片漆黑,陆师爷回过神来,受得打击多了,看着大堆小堆的人影,在不说什么,或是无话可说,脑门的汗水擦了又擦,这才问道。

    “还要不要去了,都这般晚了!”

    明显是退堂鼓,陆夫人眼睛一瞪,叫道:“怎么不去?这就马上收拾好了,忙乎半天了,你说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嘿,你倒是个清闲,我这妇人可是累垮了!”

    你也知道忙乎半天了?这群女人真是费事!去探监搞得像是搬新家似的,真是胡闹!

    陆老头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抱怨,他双腿酸软,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哼,一会儿?你们的一会儿可是真长!”

    陆师爷看着忙前忙后出出进进的下人,搬来搬去和抄家似的,眼睛又直愣愣的盯着下人怀中的两个酒坛子,鼻子嗅了嗅,一阵的神清气爽,就连丝丝的困意也消失殆尽,倘若是能再合上两口,今夜也就不白忙活了。

    趁着夫人照顾不周,陆师爷眼神四瞄,低着头颅一阵的寻找,不一会儿一颗石子划过漂亮的弧线,精准无误的打在抱着酒坛的小厮身上。

    陆师爷鼻子扭的歪七扭八,这小厮居然不知石子从哪儿来的,脚步挪了挪就挺着身子和抱娃的婆娘一样。

    “嗖~”

    带着愤怒的小石子又一次划过,只是这次许是力气大了,砸在梁捕头坚实的后背上。

    “谁?”

    梁捕头回身喷火的眼神望来,第一个看到的自然是抱着酒坛子的小厮,自然不可能是他,两只手都抓着酒坛子呢!

    之后便是石阶上的抬头数着星星的师爷,那更不可能了,陆师爷堂堂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怎么会捉弄他呢。

    梁捕头愤恨的踢走了脚边的石子,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四颗星星……”

    当数到十颗星星的时候,陆师爷赶忙又一阵低下头颅寻找,好半天才找到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

    抓着石子,手臂来回摆动,寻找着第一次命中的感觉,眼神出奇了的认真,耐心的判断又稍稍计算了一番。

    “嗖!”

    石子按照预想的一样,十分顺利的命中目标,砸在小厮的后颈上。

    看着小厮身体一阵的扭动,陆师爷就知道石子定是顺着脖子间掉进衣服里了,笑的十分快慰。

    或许是师爷笑得灿烂,小厮扭动过来的身子终于知道是哪个捉弄自己了,敢怒不敢言,陆师爷悄悄招了招手,小厮定是以为有什么奖赏,屁颠屁颠扭动着身子跑了过去。

    “蠢货!”

    陆师爷赶忙抬起头来数星星,小厮到了身前他都理都为理,好似专心数星星就未曾看到。

    小厮摸不着头脑,难道是眼花了么?满脸的问号只得再回刚刚的地方。

    陆师爷用仅有的一点余光,看着夫人并没有因为这小厮突兀的跑动而注意到这边,这才赶紧将迈开步子要走的小厮拉住。

    “你小子真是蠢!”

    小厮哪里知道原因,不过未曾说什么,就看到师爷的眼神中带着**裸的贪婪,两个眼窟窿里似是透着一股子绿光,直愣愣的窥视他的怀中。

    “不好,老爷酒瘾又犯了!”

    暗道一声不好,小厮把腿就跑,却是被陆师爷抓着衣服不放,还食指放在嘴唇上轻嘘。

    陆师爷看都不看和死了爹娘一样的小厮,眼中只有他怀中的两个酒坛子,口水止不住的泛滥,左挑右看,指了指其中一个。

    “老爷,这,不好吧,夫人还在呢?”

    这话怎么就听着别扭呢,陆师爷却是毫不在意,灯下黑的理念已经让他贼心不死,试问哪一个盗贼不是心怀侥幸呢。

    只要不被抓住,永远都是真理。

    当陆师爷打开酒坛子的时候,刚刚还为难的小厮,此时却是无比认真的用小小身躯遮挡着抱着酒坛子的自家老爷。

    那双眼睛就和开了雷达似的,一丝不苟紧紧盯着夫人的动向,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立马踢踢老爷的脚跟,一时间两人人影十分认真的仰着脑袋,数着天上的星星,哪怕乌云遮住了也绝不回头。

    等风声过来,陆师爷的头差点没埋进坛子里,深深嗅着,又十分珍惜的添着酒坛边缘流淌出来的酒水。

    “不错,有出息,明儿到账房上给你涨些工钱!”

    小厮深呼一口气,把小身板撑得更大了一些,孜孜不倦的直愣愣的监视,对于陆师爷那是更加忠心耿耿的模样。

    陆师爷再无后顾之忧,只剩下“咕咚咕咚”和连连赞叹之声,不久这坛子酒就下去大半,而小厮不动如山依旧呵护。

    而小厮的心得怕是:

    个人利益凌驾别人利益,捆绑在一起好了。

    能和老爷是一根绳上蚂蚱,我怕是小厮行业中佼佼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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