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武的战报送到的时候,整个赵王城还笼罩在凌晨的朦胧中,昏黄的灯光还闪耀在正殿上。

    喜站在赵雍的身后,已经困得不行了。他一会睁开眼看看赵雍,一会闭上眼瞌睡一会,不住的在那里点头。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劝阻赵雍了,但是很明显,这样没什么效果。他看了一眼外面,天快亮了,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看了一眼赵雍,慢慢的踱到大殿门口。敲了一下两个已经靠着门框睡着的宦人,小声的说道“快去通知膳夫,赶紧起火做饭,君上一会定然是会饿的。再去通知司寝御侍,让她们赶紧收拾好寝殿,君上在吃饭之后,就回去就寝。”

    “是。”两个宦人赶紧点头,急匆匆的向各自的目的地跑去。

    喜看着赵雍依然忙碌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年轻人的精力真是了不得。这都一整晚了,还是非常有精神。他那里知道,赵雍现在,连睡觉都睁着眼,唯恐哪一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君上,天亮了,该休息了。”喜走到赵雍的身边,有些担心的说道。

    赵雍看了看天,那微微露出的白色,预示着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前世经常熬夜,让他的精力锻炼的非常好,遇到大项目经常连轴转,是以对于熬夜,非常习惯。

    不过身为君上,他今天就是睡一天,恐怕都没有人敢叫醒他,当然,军国大事除外。

    “天都亮了,我还没注意呢。这一晚,又让你劳累了。”赵雍对于喜,非常客气,可能因为,现在宦官,和以后的太监,完全不同的原因吧。

    “君上折煞奴才了。”喜惶恐的说道“奴才已经命人准备饭食和床铺,君上可以用膳之后,稍息片刻。”

    “有劳了。”

    “这没什么。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等君上大婚之后,这种琐事,就有夫人来管理了,老奴就可以将养将养了。”

    “是啊,还有两年。呵呵,咱们就都等着吧。走,吃饭去。”说着,他站起来,就要往膳房走去。现在,还没有所谓的御膳房,只不过简单的称之为膳房。是专门负责王城内人们的饮食问题的,王室用的叫内膳房,在龙台之内,其他宫人宦人用的,叫外膳房,就在龙台之外的偏房中了。

    然而,赵雍两人刚走出正殿,就看见几个穿着赤色深衣的大臣,急匆匆的正在往正殿走来,前面,还跟着一个小宦人。赵雍想也没想,也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进城的,只有三个人肥义、赵豹和吴广。而他们三个人联袂而至,绝对不是小事。

    三人刚到正殿,恰好看见赵雍正等着他们,是以疾走几步,赶紧施礼到“让君上久等,臣等有罪。”

    “无事,三位师傅此时进城,必有要事,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赵雍对于三人还是比较感谢的,至少是他们三个人,让赵雍对这个世界,有了最基本的认识。

    “陛下,昨夜鄗城遭遇中山国进攻,守城将领廉武不辱使命,赶走了敌军,现在中山军队,在鄗城北部三里处扎营,时刻准备包围鄗城!”吴广一边说,一边将廉武的战报帛书递给赵雍。

    赵雍闻言一愣,结果帛书,仔细看了一眼。上面详尽描述了这次战役的情况,特别提到了吾丘鸩以一敌十的神勇,还有司马睭的伏兵战法。最后,还报了一下伤亡情况,以及自己在鄗城的所见所闻。并领取处罚。

    赵雍看完,默然不语的和上帛书,稍倾,淡淡说道“廉武走马上任,凭借新练之兵,审时度势,果断决策,虽然损兵折将,但是非其责任,是以,不但不能惩罚,反而要赏赐其功,三位大人以为如何?”

    肥义三人来的路上其实已经合计过,这次事出突然,廉武能够凭借新练之兵,击退来犯之敌,已属大功,实在不宜苛责太多。是以三人早就决定,如果赵雍决计要惩罚廉武,他们也要为廉武争取宽大处理。没想到赵雍的提议正中三人下怀,是以同时点头称是。

    “至于其他人等的处分,念起初犯,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相邦酌情予以平允,交予我看过之后,就公布吧。”说道这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熬了一夜的赵雍顿时有些疲惫,冷风一吹,他深深吸了一口冷风,顿时咳嗽了起来。

    赵雍着突如其来的咳嗽,到让旁边几人紧张了起来。如果赵雍此刻疾病缠身,那么赵国的前途可就堪忧了,赵雍现在可还没有子嗣啊。

    “君上,身体要紧,还是传太医吧。”吴广说道。

    “是啊君上,您身系赵国社稷,可要保重身体啊。千万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动了肝火。”赵豹也相继劝道。

    “无妨,无妨,只不过吸了一口凉气,缓上来就好了。”赵雍摆摆手,“几位师傅来的早,想必也没有用膳。膳房已经做了早饭,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肥义几人倒也不敢推辞,是以跟着赵雍,向着膳房走去。

    到了膳房,膳夫已经将赵雍的饭菜做好,但是没想到来了这么一群人,是以又着急忙慌的为肥义几人做了起来。

    等待期间,赵雍也没有动筷子,看着肥义几人,说道“孤曾听闻,当年越过大王勾践,被吴王夫差所擒,被迫在会稽养马为奴,引以为终生之耻。后来返回越国,卧薪尝胆,后来终于灭了吴国,北上会盟,成为霸主。”

    “君上所言,乃是晋定公三十七年的旧事了,如此已过了越有二百余年了。当时诸侯争霸,越国靠孙武、伍子胥称雄,却又因西施伯嚭而亡,可见世间反复,无有定数。”肥义缓缓说道。

    “师傅所言,孤深以为然。天道苍茫,非人力可以知之。乃如中山之于赵国,虽然赵国南却强魏,西据秦韩,却无奈于一小小中山。孤心中愤愤,实难平复。”

    “中山国之坚韧,非中原各国可比。”赵豹说道,“当年魏国北上,乐羊肆伐中山,中山举全国之力相敌。虽然功败垂成,但也是因为魏武卒当世无匹,乐羊又深知中山地形,是以灭了中山。然而二十年之后,中山国又复国成功,可见其人之坚韧,绝非一般。”

    “如今,我赵国一无乐羊之辈,二无魏武精兵,想要踏平中山,殊非易事。君上亲政之初,曾言‘高筑墙,广积粮’,臣深以为是,是以君上需要忍耐,权且韬光养晦一番,再图北伐为好。”吴广也劝道。

    赵雍听闻,没想到三个大臣都觉得中山过于强大,不能一战而平。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忽然想起,赵武灵王最大的功绩,不就是“胡服骑射”吗?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自己来了这里三年,还没正式的见过赵国的军队如何呢?看来想要踏平中山,还是要从这“胡服骑射”开始!

    “不过,虽然如此,对于中山,却并非没有好的计策。”肥义见赵雍有些失落,是以想了想说道。

    “哦,不知师傅有何妙计?”赵雍看着这位视自己比亲生儿子还亲的师傅,希望从他嘴里听到锦囊妙计。

    “君上熟读《左传》,可记得隐公元年发生的一件大事?”肥义捋着胡须,微笑说道。

    赵雍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师傅是说,郑伯克段的故事。”

    “然也。”肥义笑着说道。

    据说当年,郑庄公的弟弟共叔段,在其母武姜的纵容下,欲与郑庄公争位,郑庄公设计并故意纵容其弟与其母,最终待其欲夺国君之位时,庄公便以此讨伐共叔段。庄公怨其母偏心,将母亲迁于颖地。后来自己也后悔了,又有颖考叔规劝,母子又重归于好。

    赵雍对于这件事非常熟悉,而且之前也经常使用,此刻经肥义提起,倒也很快就能想到。

    “然而此事乃要长久施为,非一两日可以建功。”赵雍说道。

    赵豹等人看了看对方,确实,这确实是长远谋划,并非立竿见影之计。“中山仗着有齐国和燕国撑腰,对我威胁甚大。只要三国之盟约不解除,我对中山一动,就要承受来自燕国和齐国的压力。”

    赵雍思量一会,确实如此,看来,必须在两国之间,制造点争端才是。

    不一会,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遂对三人说道“我听闻,前年,魏国将军公孙衍出使韩国,欲以举关东诸国之力,合纵以抗秦,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赵豹回答道“公孙衍原为秦国大良造,奈何张仪入秦,取而代之。公孙衍心系魏国,只得出走魏国以为将军。听说这两年,正在奔走各国,图谋抗秦。他提出的口号即使‘相王西进’”

    “何为‘相王西进’?”赵雍问道。

    “即互相称王,图谋秦国。”赵豹答道。

    “既如此,我倒有一计,或许可用?”赵雍想了想说道。

    “何计?”三人看着他,不知道赵雍在卖什么关子。

    “一桃杀三士!”赵雍神秘的笑了笑,看着三人,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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