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骑战,有十胜九败之说,即骑兵的战法有十种必胜之术,也有九中必败之法。其核心的所在,就是要善于发挥骑兵自身的机动性,善于调动敌军为我所用,化不利为有利。

    李衍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带着自己这二十多个人,正面冲向对面的百人队,这不是打仗,是打架,而且是最愚蠢的打架方式。虽然对面也是骑兵,但是百人队和二十人队,调动起来肯定是后者更加轻松,而且楼烦人作战,根本谈不上什么阵法,几乎就是一窝蜂的一拥而上,这就给了李衍主动进攻的信心。

    只见两军相距百步左右,外围的十八的长戟骑兵横戟在前,做足了防御的势头,而中间的五人纷纷张开弓箭,瞄准着对面兴奋的楼烦士兵,冷静的计算着步伐,刚进入射程范围之内,己方的箭支就发射而去。一轮完毕,竟有两三人摔下马去。

    楼烦人自然也不是傻子,骑射本就是他们强项,面对这支二十人的小队,箭雨相对更加密集,只不过不成阵型,零零散散,显得没有纪律性。最关键的是,外围的十八人穿着厚重的甲胄,对于这种零星的弓箭攻击,是非常有效的。

    百步距离,眨眼可见,李衍没有像对方预想的那样朝着本阵冲去,而是在两军三十步左右的时候,灵活的指挥本阵冲向了楼烦人的左翼外围骑兵部队。而自己的左翼几人,横扫着长戟对着楼烦人的砍刀,拦腰扫了过去。

    楼烦人作战,常以弓箭搭配砍刀为主,长期的草原生活,让他们的手工业本就不是很发达,是以向长戈、长戟和长矛这样的武器,几乎是零的存在。是以在这样近距离的作战中,手持长戟的赵国二十人小队,往往更胜一筹。

    楼烦人见李衍等人冲击了自己的左翼,纷纷掉头,准备迂回合围这支小队。于是领头之人一声唿哨,整支队伍顺势左转,头尾正反相合,几乎就要形成一个闭合的圆环,像一只张大的黑色漩涡,将李衍等人掩盖起来。

    李衍也不是省油的灯,作为全阵的指挥员,他在杀敌的同时,始终保持着对变化的掌控,一俟对方队伍整体左转,他也打了个有别于楼烦人的唿哨,外围的十八人立刻起了变化。

    原有的三人小队,纷纷突出一人,一人在外,两人在内,形成一个锐角的三角形。其余五个小方阵也纷纷如此变阵,围绕着中间的李衍五人,形成了一朵六角奇花。李衍轻喝一声“左翼闭合处,快!”整个阵型快速朝着即将收尾闭合的楼烦军冲杀而去。

    这个时候,楼烦军发现自己似乎合围的不是一队士兵,反而是一个刺猬,因为你根本无从下口去咬着二十个人。对方外围六人长戟士兵,就是这个小队的箭头,负责攻城拔寨,朝着一个方向冲杀而去。他身后的第二层十二个人,一会负责防御,防止敌人冲击阵容的核心,一会突前,将处于外围的突前之人拖后,形成一个倒三角的形式,让突前之人得以喘息之后,再变幻成新的三角形。

    最让他们觉得无奈的是,中间五人完全被包裹其中,不停的用弓箭招呼敢前来骚扰的楼烦士兵,而且五人的箭法不弱,最重要的是,身处敌军之中,他们对外射箭,即使不用瞄准,楼烦人也频频中箭,而楼烦的弓箭手已经在外围,不但要寻找攻击的机会,更要防止伤到自己人。即使这样,也有不少人,纷纷中了自己人的爱心之箭,希望他们能够在投胎之前喝下孟婆汤,否则他们一定会带着对自己人的怨念转世为人的。

    而且,李衍指挥小阵的人频频奔走,绝不停歇,因为他深知,身处敌军之中,一旦歇下来,就是死路一条。是以二十人小队,像是滚动的铁蒺藜,翻滚着朝向楼烦的两翼结合之处奔去。

    楼烦人见自己结合处遇险,赶紧打马前进,势必要在李衍等人之前,做好两翼结合的机动。这个时候,楼烦人的缺点就暴漏了出来。

    当年吴起创立魏武卒时,就曾言“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正是这种观点,一语道破了为什么要经常训练士兵。说白了,就是通过训练,将所有的士兵,根据不同的特点进行整合,分出高低左右,优势劣势,通过阵型将缺点加以弥补,通过调整将优点加以扩大,更重要的是,让士兵熟悉自己的行动轨迹,防止士兵在作战时产生混乱。

    这一点,和孙子“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的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是不是有严密的训练,往往是中原士兵与胡人的区别所在。在胡人看来,弓马骑射是本能,是不需要锻炼的,他们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们在实战中提升战斗技能的本领。然而这种本领,当遇到训练纯熟的部队的时候,立刻就成了散兵游勇,往往缺乏灵活性和秩序性。

    是以,当一部分骑兵看到李衍等人想要冲击自己的两翼结合处时,催马前行,而后面还在行进之中的士兵,往往无法得到指示,顿时,新的结合部尚未闭环,对方的队伍反而出现了空隙!

    李衍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种变化,想也不想,打马就朝着对方的空隙疾驰而去。他作为整个阵法的针眼,一俟他一变动,整个阵法也跟着变动起来。相对于楼烦人的散漫,李衍这几个家将,跟着李衍南征北战多年,又是几乎和李衍同吃同住的发小之人,是以这种默契的配合,是楼烦人比不了的。他们不用知道李衍为什么要往那边疾驰,只需要跟着他走就好了。

    而楼烦人见李衍等人的攻击方向发生变化,目标是自己脱节的部分,后军赶紧催马迎上前军,而前军竟然又转弯要迎上后军,一时间,刚才几乎就要行成的闭环,顿时出现了两处脱节的地方。楼烦人顿时乱成了一团。

    李衍见状,右手左右一挥,“六花阵”的六个花瓣纷纷脱离护卫的中间五人,三队结成一个三角阵型,朝着对方脱节的地方驶去。楼烦人见对方又变阵,想要吞掉其中一个,然而这种九人三角形的小队,最不怕的就是合围,纷纷以一个角为箭头,朝着对方的士兵就冲杀而去。

    砍刀当头而下,前突之人赶紧招架,尚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后面两个防御的士兵就用长戟削掉了对方胳膊。还没等他恢复过来,旁边的一个楼烦士兵又朝着他的肩头看了下来,却行到一般,被后面的赵人骑兵用长戟架住了双臂,被偷袭的赵人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倒抽长戟,用尾部狠狠的捣向楼烦人的肚子,而架住他双臂的赵人也猛地一抽长戟,然后直直送出,给了对方战马脖子狠狠来了一下。战马吃痛,直立起来,将捂着肚子的士兵摔落马下,奔跑起来。顿时,整个楼烦阵型更加混乱了。

    趁着这个间隙,两个九人小队从地方阵型中突围而出,而中间的五人组,也呼啸着窜了出来。李衍唿哨一响,整体转向右后,两个九人队又护卫着五人组,朝着楼烦军的后军冲过去。

    就在这样的反复冲击之中,楼烦的百人队左支右绌,被李衍的二十人调动毫无阵型,战斗力慢慢削减,不但损兵折将,还让李衍等人打成了筛子,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士气一落千丈。

    然而即使如此,李衍也不是铁打之人,他堪堪躲过飞来的箭支,见自己的马匹和周围的家将已经有些喘息,知道再对峙下去,肯定会被对方俘虏。而且这个时候,刚才报信之人想必也跑出很久了,自己断后的目的已经达到,是以招呼一声,锐阵变圆阵,呼啸着脱离战局。

    楼烦人这次火了,你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也太不把俺们当回事了,俺们毕竟是胡人,不是寻常的跑龙套的,岂能说领盒饭就领盒饭。是以见李衍等人败退,想起来自己还有箭支,赶紧用箭支招呼李衍等人。

    李衍等人也不是吃素之人,他们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回头射箭招呼。这个时候没有马鞍,更不用说所谓的高桥马鞍,骑兵仅靠抓住缰绳或马鬃并用腿夹紧马腹使自己在马匹飞驰的时候不致摔落,如果再要完成这种动作,难度是非常大的,不但对于骑者的腰力、腿力有要求,对于和马匹的配合度也是非常高的。

    是以即使是李衍麾下,有这种本领的骑者,也是十无一二,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将军,敌人追击且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个家将策马几步,对李衍说道。

    “无妨,虽然我们马匹很累,对方刚才一阵乱打,也是疲惫不堪。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且战且退。如果敌人不追击也就罢了,一旦追击,我们就绕一个小弯,走庙儿梁。我想等我们到达的时候,援军已经在那里埋伏了。”

    “原来如此。”那人听后,喜笑颜开,果然将军不是轻易撤退之人。

    李衍微微一笑,眼神却望向东边,心中却默默念叨“希望自己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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