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来,邯郸的百姓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就连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小官吏们,也开始说话和善起来。更不用说那些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流浪汉,也被城门吏们暂时收容了起来。而那些邻里之间的纠纷和鸡毛蒜皮的事情,更是绝迹了。邯郸城顿时成为了中原首善之区。

    整个邯郸城也装点一新。不但修葺了城墙,粉刷了宫殿,添加了防守器械,而且就连街道,也重新进行了修缮。特别是,为了增加强邯郸城的排水功能,在两侧增添了排水管道。大北城的主要干道街道,还用条石填充,摒弃了之前的泥土路面。虽然刚开始,人们不很适应,但是很快大家都发现,下雨天那种泥泞不堪的情况得到了改善。

    与此同时,邯郸城的功能区也进行了重新整理,不但将之前的各个功能区重新划分的界限,明确了各区域的职能,还特地将居住区和商业区单独挑拣出来,设立不同的管理机构进行管理。

    不管怎么说,通过一系列的调整和修缮,邯郸城不但粉饰一新,而且成为一座功能齐全、防守坚固的坚城,像当年被魏国围困而投降的事情发生概率,降到了最低。

    可以说,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邯郸算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人人都知道,这种变化为什么会发生。

    “君上,这是您婚礼的礼仪流程,请您务必要牢记在心,万万不可出了岔子。”肥义递上两三卷竹简,恭敬的说道。

    “君上,这是您婚礼当天,需要遵守的各种礼法规矩,请务必熟记,以免失了礼仪。”赵成递上两三卷竹简,恭敬的说道。

    “君上,这是您大婚当日,需要接见的宾客名单,很多都是各国的重要使节,请您务必熟记,以免闹出什么笑话。”楼缓递上两三卷竹简,恭敬的说道。

    “君上”

    “够了!”赵雍绝望的说道,“不就是结个婚吗?为什么要如此隆重?就这些东西,孤要看上多久才能记住?”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肥义前探一步,对赵雍说道“君上,我赵国以中原上邦自居,一举一动,自然要遵守礼法。臣下们呈上的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这次婚礼,既不失了赵国的气度,也不丢了您的颜面,还请君上多多担待。”

    “不是孤不担待。”赵雍愁眉苦脸的说道,“虽然一国之君,婚礼不可轻慢,但是这些东西不但佶屈聱牙,而且繁琐至极。孤每天要处理如此多的政务,代郡的战况还不明朗,众位让孤如何静下心来,应付这些东西呢?”

    “这个”肥义也意识到,这么做的确有些为难赵雍,因为赵雍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尚未定性。何况最近赵国的确是有一场战事在外,若要完全背下这些连自己都望而生畏的东西,他还真的有些不忍心。

    “君上,礼不可轻废,否则,我赵国与那秦国有何区别。”赵成见肥义有些松动,赶紧出来帮腔,“君上虽然依胡法治军事,但是还请以礼法行国事。否则,老臣实在没脸在列祖列宗面前祭祀祈祷了。”他说着,一个大礼,匍匐在了赵雍的几案之前。

    “好了好了,叔父赶紧请起,孤答应便是。”赵雍无奈的说道。虽然很多事情上他独断专行,这些老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和他计较,但是只要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赵成就不依不饶的。赵雍也知道,这是一种君臣之间的默契,若非如此,恐怕赵成早就走到自己的对立面去了。

    实行“维新”以来,赵国在今年就尝到了甜头。

    先说粮食,根据司空寺的初步统计,维新一年,随着边地实行军屯开荒,边疆自行解决了一部分粮食问题,由邯郸供给的粮食数量减少;一些隐田的暴露和收回,使得在册田亩数较之赵肃侯十五年还要多出百分之二十,而根据多出的土地的粮食,使得整个赵国粮食产量恢复到了赵肃侯十八年的水平,邯郸、中牟甚至晋阳的粮仓几近盈满。

    再说税收。赵雍前世就是做生意的好手,后世的种种规则,对于他来说非常熟谂,更何况是现在经济思想几乎为零的时代。一方面赵成这位大司空把握经济大局,另一方面他时不时的将自己后世的熟悉的一些经济规则运用到实际政务中,非常平稳的调整着赵国的经济结构。从数据上来看,赵国一年的税收,特别是商税有所降低,主要是赵雍一力推行的土地政策得到了良好了实施,使得农税的比重稳步上升。与此同时,虽然没有明确的下令禁止奢侈品贸易,但是因为赵雍时不时的透露出的信息,官吏们也是伶俐虫,明白赵雍这是在敲边鼓,就看自己明不明白。所以赵国贵族上层的奢侈之风有所禁止。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赵国的农业生产水平。

    不过赵雍可不是完全希望“重农抑商”,因为商业本身是促进国家生产进步的。所以他在调整经济政策是可谓是万分小心,甚至自己在王城之内,设立了一块邯郸的物价表,每天让大臣和内府派人打探消息,比赵成都上心。

    最后赵国的政治格局。通过维新三策的调整,朝中的政治格局初现端倪。以肥义为首的代郡派系,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政治上,获得了赵雍的全面支持。特别是军事上,虽然没有明确的法令,但是只要中山不灭,以代郡为军事基地的核心政策就不会改变。所以代郡的发展势头才如此迅速。更重要的是,身为四卿之一的肥义,掌控着对法律的诠释和提陈的权利,很好的对公族派系的赵成形成了监督和制约。

    而另外一个崛起的派系,就是以赵豹为首的邯郸系。这一系和以赵成为首的晋阳系本是同源,但是两个派系因为在对外来人才的使用上的见解不同而分道扬镳。邯郸系是由原邯郸官吏,加上近年来崛起的庞葱,渐渐成为了铁杆的“忠君派”,他们和代郡系不同的是,代郡系是非我族类,像李衍这样的将领,家里也有人和胡人通婚。而邯郸系则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与其他两派的风光相比,大本营在晋阳的晋阳系则受到了打压,虽然说不是全面性的,但是和赵雍即位前一枝独秀的场面相比,如今的境遇的确有点惨。虽然赵成代表公族势力们苦苦支撑,但是受到邯郸系官员的拉拢,晋阳系已经大不如前了,更何况,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代郡系虎视眈眈。

    除了这三大派系之外,还有一些小的势力夹杂其中,但是总体来说,所有的官员都可以分为这三个派系。

    所以,赵雍即位以来,赵国的政局形成了派系林立、山头众多的局面。但是仔细捋一遍,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听从赵雍的命令,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人阴掉。而赵雍,也通过所谓的维新三策,将自己的地位稳固了起来。

    两千年后的一位伟人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党争是历朝历代都无法回避的问题,这是符合“没有绝对的统一”这一客观规律的。而明君与庸主的区别,就是在于如何掌控好各个势力,让他们不敢挑衅自己的权威,从而保证君主的利益。

    虽然几乎历朝历代的党争,无一不走向了党祸,走向了大清洗,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赵雍需要这样的局面存在,至于以后,还是交给后人来处理吧。

    “君上,按照时间盘算,应该派人去韩国迎亲了。若是再不前往,不但误了时间,恐怕还会失了规矩。”赵成看赵雍听从了自己的规劝,遂继续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恩,这件事情,还请司徒和司空两位拟出个名单来,孤审议以下就好了。”赵雍头也不抬的说到。

    “名单已经拟好,还请君上过目。”说着,赵成将自己拟好的名单竹简递了过去。

    赵雍接过竹简仔细一看,除了赵成、富丁、李拙之外,其余的几个人名都比较陌生。

    “这个司马浅、李兑和田不礼,是何许人也?”

    “司马浅乃是富丁举荐的幕僚,此次富丁大人以副使身份前往韩国,特别将其带上,想必是有些才能,想要提拔此人。”

    “哦,是这样。”赵雍点点头。

    “李兑乃是司空寺的一名小吏,此次大计,为臣下出力过多,实乃不可多得人才,是以老臣私心想着,此次出使带着他,涨涨阅历,回来也能更好的为君上出力。”李兑为赵成出力甚多,此次带他出使韩国,也是为了他今后的前程铺路,倒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叔父有心了。”赵雍微笑说到。

    “至于这个田不礼,本是宋国人,但是在司徒寺一直打理庶务,做事井井有条,颇有章法,遇事也有些聪明之处。此次老臣不能随行,遂安排了他代老臣前往。”

    “原来如此。”赵雍仔细品了一下,好家伙,这趟出使虽然含金量不大,但是对于一些后辈来说,绝对是镀金的好机会,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所以四卿大臣不约而同的都将自己人往里面塞。

    李兑是赵成的人;富丁的女儿嫁给了吴广的儿子,自然就是吴广一派;田不礼出身司徒寺,自然和赵豹走的近一点。肥义自然不用担心,因为作为此行护卫将军李拙,本身就是代郡系的人。所以,一个小小的名单,也是精心至致啊。

    “那么,谁代替孤前往迎亲啊。”

    “还请君上定夺。”这件事情,还真的没办法替赵雍做主。

    赵雍想了想,言道“平辈之中,赵广与孤甚善,陪伴多年。虽然因为练兵之事,多有懈怠骄纵,但是念其陪伴有功,这次就让他将功赎罪吧。”

    “君上的意思是?”

    “赵广擢升左校尉,代孤出使韩国。原职务着左都尉赵山兼理。”赵雍淡然说到。

    但是听到几人耳中,全化成了四个字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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