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近日卧病不朝,应与此事有关。司徒大人,也因此事闭门不出,等待司寇裁决。阿媪亦曾多次问起,又言司空司寇,一是至亲,一是师傅,具是一家之人,何至于斯。“

    “妾身私想,恐是阿媪有心偏袒一方,不虞明言,故说与妾身,通言君上。然而妾身驽钝,不通政务,故明言君上。唯盼早日归来。妾身嫣再拜。”

    烛火又闪了一下,竟然引得一只飞蛾展翅而来。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是这支飞蛾显然还充满了对烛焰的追求,猛地一沾火焰,瞬间就被烫的离开,却始终不曾远离。

    赵雍放下伯姬的帛书,不自觉的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伯姬说的非常简单,但是实际情况,确万分复杂。这件事情赵雍虽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可以肯定一点的是,经过同仇敌忾的几个月征战,他稳定的后方开始出现问题了。而这个时候,想要再去进攻中山已经非常危险了,哪怕灵寿近在咫尺。

    “各部队如今怎样?是否做好了撤军的准备?”

    三日后,石邑的城墙上,赵雍在乐毅和吴广的陪同下,巡视着新修建的城墙。赵军围困石邑多日,城墙被破坏严重,既然这座城池已然是赵国所有,故应该加以修复。这几日刚刚修建完毕,赵雍就以巡视城墙的名义,带着乐毅等人,出来走走。

    “根据报上来的军情,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撤军。北部攻取鸱上塞之后,赵希老将军亲自坐镇要塞,以抵抗中山军多日的反扑。至于李衍都尉,已经到了代郡悉心治疗,应该没有大碍。”吴广走在赵雍身后,将最新的军情向赵雍进行汇报。

    听到这里,跟在众人身后的李拙心里打了个突,虽然从最近的军情奏报里,他已经得知了自己兄长受伤严重,陷入昏迷。心里一直惦念不已,如今听说到了代郡,估计能够得到良好的恢复了。

    “攻下一座要塞,损伤一员大将,这仗打的窝囊。不过,李衍这个都尉,打仗练兵都还算好手。李拙啊,改日回到邯郸,你也归家几日,顺便带上扁鹊,好好治疗一番。”

    “小子代家兄谢君上。”李拙赶紧叩头感谢。

    赵雍摆摆手,继续说道“中山使者如何了?”中山终于在昨日派来了使者,而且是从灵寿,不是番吾。这也说明,这一次主动求和的人,不是司马赒,而是深居于灵寿城内的中山王。

    “中山使者昨日入城,我等自然没有明言君上在城中。臣与吴大人接见其使者后,使者提出要求很明确,赵国撤军,并归还鸱上塞、石邑以及井陉,东垣、华阳、丹阳已经其他被攻城的城邑,愿为结纳之资,以全两国友好之谊。”乐毅慢条斯理的说道。

    “没了鸱上塞,赵希他们南来北往绵延数月的进攻,岂不就功亏一篑?华阳和丹阳即使得了,下次攻打鸱上塞就容易了?石邑和井陉,乃是我军本次战役的重要目标,大军耗尽国库之粮黍,穷尽一国之财力,只取得东垣一城,这到底是我赵国赢了,还是他中山赢了?嘿嘿,这算盘打得倒是精明。”赵雍听完中山国的意见,忍不住冷嘲到。

    乐毅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是这个结果,倒也不甚惊讶;吴广觑了一眼赵雍,低下头说道“很多将领私下里认为,我军即使攻过滹沱河,似乎也并无不妥。哪怕攻下了番吾,也不是不可能。”

    乐毅脸上古井无波,丝毫没有想反驳的意思。毕竟不攻打灵寿是自己提出来的建议,总不能被别人一反对,就气急败坏的跳出来维护。更何况,他已经了解到赵雍,他绝对是一个极有主见,也拥有独立判断的君主。并不是被人轻易就能左右的。

    “既然我赵国将军这么神勇,那么孤到希望成全他们。”说着,他走到城墙跟前,手指着滹沱河方向,冷笑说道“若是谁能立下军令状,于十日内攻下灵寿城,孤愿以大将军之位虚席以待!”

    吴广这次不敢造次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攻下现在的几座城池,赵国也是强弩之末了,想要再进一步,会变得非常困难。而造成这种局面的,远不只是面前的中山国而已。

    赵雍发泄完心中的愤懑,缓缓放下胳膊,长出了一口气,颓然的说道“邯郸转来的齐国使者的信件,你们都看过了,说说吧。”

    昨日,齐国使者驾临邯郸,向赵国发来齐王的来信,虽然赵成、赵豹因为“夏计”一案多日不问邯郸政务,但是接待外国使节是个大事,马虎不得。也就勉为其难的接过了这个工作。这也让肥义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够有人替他分担政务了,虽然这两个人,至今还在对于“李兑案”耿耿于怀,不过赵雍的命令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件事将放在自己回到邯郸后再行处理。

    不过,齐国使者的要求,却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没想到因为中山称王事件对中山已经失望的齐国,竟然要求赵国从中山撤军,否则齐国不排除派兵帮助中山的行为。

    齐国这突如其来的横插一脚,让赵成等人也猝不及防。赵成以赵国的利益出发,驳斥了齐国的无理要求,希望齐国使者不要妄自行动,以免影响两国关系;赵豹则以中山之于赵国的危害为理由,详细表述了赵国的利益,希望齐国使者能够收回要求。肥义也对齐国使者说明了赵国绝不可能撤军。

    “如果齐王以为挑起兵燹就能吓跑赵国的话,那么就试试吧。”这是三个大臣对于齐国使者的回复。

    然而齐国使者显然使命在身,坚决要见到赵雍后再离开,三人没有办法,只能将事情的前后说明清楚,希望得到赵雍的回复。

    “君上,虽然如今赵国和齐国两个国家相争,孰胜孰负仍在两可之间,但是对于赵国来说,能够保持一个稳定的后方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现今的赵国绝对无法承受两面作战的可能。”乐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和齐国交恶。

    “齐国不同于燕国,燕国国力孱弱,又受到东胡的骚扰,是以不敢出兵深入赵境,作出趁火打劫的事情。”

    “然而齐国乃是东方大国,齐王虽然老迈,朝中大臣也是内讧不断,但是其实力摆在那里,任谁想要和齐国一较高下,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更何况,中山受此重挫,定然心有不甘,难免不趁我和齐国交战之际,出兵收复失地。”

    “更有甚如秦国者,东顾之心不死,如今其相国张仪在魏国更是长袖善舞,一力推行魏国靠向秦国。某自魏来,自然清楚张仪虽身在魏国,然而却是秦国之奸细。若不是公孙衍大人在魏国尽力周旋,难保魏国不是秦国探马东方的马前卒。”

    “君上,战争之时势,无非天时地利人和,和齐国挑战,天时不在我,地利亦未必在我,仅仅以全国之力,抵抗四国之兵,臣不知胜算何在?”

    “臣不赞同上卿之言。”吴广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如今之赵国,乃是兵强马壮之时,更何况绸缪数月,攻伐中山数城,连下石邑、井陉、东垣,君乃中山之重镇,我军一战而下,岂不正说明我军容之整备?”

    “至于上卿所言之四国虎视之形势,臣以为不足为虑。齐国和秦国并称,若是齐国和赵国冲突,秦国难说会趁火打劫,君上暂且可派一员大臣,贿赂秦国,换来西部边陲之安宁。”

    “魏国和齐国交恶已久,定然也不会帮助于他;燕国不谈,中山此次被我攻伐,损失惨重,短时间内难以于我交战。至于反攻,更是难言胜利,若是趁此能够灭灭齐国的锐气,让其在中山问题上作出让步,倒是有一举两得之事。如此,臣以为若是齐国挑衅,我军定然要出击并获得胜利。”

    “更何况,宋国在其侧畔,亦能助我拖住齐国的后方,只要双方配合默契,重创齐国并非不可能”

    “司马大人,齐国不是燕国、中山之流,宋国亦非秦国、魏国之可比拟,我军与齐国之战,只能速战速决,决不能如此次攻打中山一般拖延日久。再者,齐国于我之恐吓,并非是要真的于我开战,只要双方协议得当,定能免于战火。”乐毅苦口婆心的劝道。

    “哼!上卿大人,如果齐国真的让我等退还中山之土地,我国是退抑或不退耶?”吴广冷笑回道。

    “退一步并非是失败,若能换得齐国支持,退一步也并非不可取之策。”

    “乐毅大人恐怕不会知道,当年先候薨逝,秦楚燕齐魏等国带兵前来,名为吊丧,实为攻伐。君上虽未及冠,却毅然决然带领邯郸诸兵,毫不退让,最终吓退了几路兵马。难道今日赵国强大了,反而不如当年了吗?”

    “今日之形势,不如当年。当年是绝地之战,退无可退。今时今日,退一步也并非不可”

    赵雍听着两人越来越激烈的争吵,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变得更加手足无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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