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是血的徐长安背负着苏井然,双手托着小捕快,抬头仰视着这诡异无比邪气凛然的天地异象。不过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及磨难之后,徐长安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此等天地异象也只是微微昂首,就算是下一刻天空大地突然爆裂从内钻出一只凶残无比史前怪兽,他都不会有所意外。

    只是此刻还有二哥和那位枯龙镇唯一幸存下来的小捕快需要其照顾,于是轻点脚尖,凌空飘摇,而后缓缓立于悬崖峭壁一侧,举目望去,尽是无边无尽的云海涌动,而此刻的云海早已化作漆黑如墨的深潭,令徐长安感觉到阴寒无比。

    徐长安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只记得金色佩剑忽然重如山岳,一举拖着他坠入大地,而后剑光四起,又带着他向着天空飞去,然而速度太快,他为实不知道自己再往哪里飞去,再后来一阵天旋地转,刀削斧凿般的疼痛席卷而来,一时间令徐长安有些昏昏沉沉,直到刚才似乎才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而后缓缓醒转。

    待到稍微清醒便看到,那名被托付给自己的小捕快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回头看了眼依然昏迷却气色稍有缓和的二哥,便抱起身旁的小捕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一抬头便看到那尊曾经被那位虎贲军将领称为自己先祖的金身法相,居然犹如刷了一层金漆的金色活人一般在于前方那位同样身披金甲腰悬金剑的将军交谈,虽然了了数语,但已经足够聪慧过人的徐长安猜出金身法相的身份了,毕竟在自己下山之后所认识的人本就不多,除了大哥和二哥,自己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遇见了几人,从中匆匆推断,也只有裴烈虎这位不曾告知名讳的将领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变的邪异非凡,徐长安便已知道又有危险降临,于是准备带着二哥和小捕快找个安全的地方修养一下。即使看到了自己的那金柄佩剑被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剑士将领握在手中,徐长安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再拿回来,因为天知道下次那柄金色佩剑会带着自己再到什么诡异的地方。

    然而此刻那漆黑如墨的渊潭所散发的阴冷根本不是徐长安所愿意接触的,因为身无仙法绝技的徐长安无法保护怀中的小捕快不在这阴冷之中受伤,更无法判断背上的二哥是否经的住这阴寒侵蚀,毕竟其只是一个在风中奔跑的少年而不是二哥那样仙术法宝层出不穷,智慧无双学识渊博的仙家修士。

    忽然徐长安感觉身前的墨潭阴寒之气在降三分,竟令自己的手臂开始凝结寒霜,发丝与眼眉之间都已化作银色。而后漆黑如墨的云海翻转涌动,最后汇聚旋转迅疾升天犹如龙卷风一般拔地而起,而后狂风涌动,乱石纷飞。

    徐长安虽然能安然的立于悬崖峭壁之上,但也不想承担未知的风险,身形一闪而逝来到裴烈虎身边,毕竟在场的众人中只有这么一个相熟的身影。

    而那道漆黑的龙卷则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同时其内传出万千魔头的厉啸,伴有随风飞舞的魔影,不时划过血色闪电缓缓向着山巅仙崖而移动。

    一股高如皇天在上,恶如炼狱冥王的气息自那恐怖龙卷风之内肆意的席卷高天,铺天盖地的压迫这片天地而来。

    天外天之上,除了斗笠剑客和魔界魔皇竟都在这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势之下,定在当场,不管是魔族天魔,还是人族陆地神仙,皆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定在原地,似乎所有人的身躯在此时此刻都已不归自己掌控。

    然而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之下,晕厥的苏井然身上一道绿油油的光芒自其体内的枯木逢春缓缓流出,护在徐长安三人体表,终是缓解了这令人窒息的压力。

    然而徐长安依旧愣愣的看着天空之上的龙卷,这段时间他已遇到了无数危险,然而在理智清晰的情况之下,徐长安从没有一刻向着危难如二哥苏井然那般挺身而出,抗着那自高天之上坠下的灾难独自前行。即使他在下方悬空魔岛的战场之上,最后一剑刺向那后方的“主帅,依旧是在浑浑噩噩,被动的在场上厮杀所做的临场应变。

    直到此刻,他依旧选择了退避。虽然裴烈虎层告诉他,别气馁,别伤心,人总会有长大的一天,也有顶天立地的时刻,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替别人抗着苍天。但是此刻徐长安依旧忍不住胡思乱想,到底何时自己才能不逃避?难道真的只有等自己长大?更强?才能去一往无前?挺身而出?

    然而就如此刻,二哥倒下了,小捕快依旧昏迷,那谁来拯救自己?面对这令人瑟瑟发抖的天地威势,自己又能有什么作用呢?谁来拯救他们二人?

    就在徐长安思考人生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天空传来,“装神弄鬼,搞这么大阵仗给谁看?是给我下马威么?”而后王座之上慵懒的魔皇,不屑的吹了吹手指,而后轻轻一弹,魔云破损,厉啸湮灭,一位高大的身躯在天外天之上凶神恶煞的显露出身形。

    “大胆狂徒,见到本皇居然还敢冒犯,限你一息之内,跪在本皇面前请罪。否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人间炼狱。”只见一位身高数十丈,身披长发,长有六臂,裸露着上半身狂野肌肉,背负血色铁甲的大汉发丝倒竖,凌空舞动怒斥着万魂王座之上的魔影喝到。

    “我去你大爷的。”说着魂座之上的身影陡然站立,而后一巴掌凌空舞动。然而一根狗尾巴草却悄无声息的抵在了这道身影的手腕之上。

    “你这是要对人间宣战么?我记的仙土有令,三界之内的所有十境及其以上的仙神魔圣皆不可跨界枉动,如果主动出手,三界之内的所有王境以上的强者天涯海角共伐之。刚才的小辈是他自己找事,我就不说了。而这里封印的这几尊魔王早在十万年前已被囚为俘虏,被人界接管,你是想犯规了啊。三界可是有着大批的强者等着跨境一游呢。”斗笠剑客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而后有些无奈的说到,若不是仙土制定秩序,维护三界生灵安宁,他自己说不定早就提剑斩里眼前的魔头,哪里还有心情和对方对空而立,侃侃而谈。毕竟人魔二界仇怨积怨已久,世代传承,仇人见面哪有不眼红的。

    斗笠剑客不在理会魔皇移步幻景来到高天之上,遥遥与刚刚才破狱而出的魔皇凌空对立,而后悠悠开口道“你还有两位同伴呢?”

    那为六臂铁甲的疑似魔皇身影转头盯着斗笠剑客而后不屑的开口道“就那两个老鬼,也配与老夫齐平,当年老夫征战人间的时候,也就魔帝陛下敢对我施加命令,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呢。我刚破封的时候已经将他们两个所有精元炼魂夺魄化为己用,现在才堪堪抵达魔尊修为,真是两个没用的东西。”魔族向来凶残,生性暴虐,自古杀戮成性,然而这才刚刚破封便活生生炼死了两位同族,只为让自己更强,着实不愧为凶残二字。

    斗笠剑客听到如此离奇的答案也是一阵惊诧,本来受人之托是来拖住三尊王境强者,等待那位前辈破关而出前来此地收拾乱局,然而此刻却变成了那传闻中的十一境尊境强者,如何不令其惊诧,因为人间自古便低于神魔二界,除了那唯一一位十二境的仙帝之位,所有人的顶天修为便是第十境仙王境。而后第十一境都去了那,都无从听闻。

    然而今天却有一个活生生的十一境魔尊站在自己面前,焉能不让自己心中惊异,然而随之而来的则是阵阵兴奋,斗笠剑客自从剑道有成以来,除了传闻中超脱于三界之外不在仙冥秩序之中的青庐秘境内的绝世剑仙,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挂在心中的目标,更别说让其一展身手。

    而后斗笠剑客双眼绽放出异彩的盯着那尊三头六臂的魔尊,随手扔掉自己的斗笠,而后左手紧握剑鞘,右手轻抚剑柄,脚踏虚空,一步迈出,霎时间天风四起,令定在空中的众人,随风乱舞,元气沸腾如煮沸的水一般自虚空翻滚。

    而随风乱舞的众人终似得到了解脱,双方皆有默契的,收手罢斗,而各自找到位置盯着天空那对峙的双人。毕竟他们也都长有耳朵,刚才的了了数语,已经听的很清晰了,自然明白这是一场何等珍惜的机缘,毕竟九境十境虽说只是一境之差,可那差距依然犹如云泥之别,更遑论还有那他们都不曾听闻的十一境,若是能从这场对决中窥探到一二,不说自己能成就仙王之境,但至少可以窥探仙王之上的一番风景,为自己留下一条可以观摩的道路。

    而徐长安则早已从思索人生的迷途中被那惊天威势拉归现实,看着那遥遥对峙的两人,当斗笠剑客轻抚腰间悬剑之时,其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似梦非梦中自称祁燃的剑客,他那笔直的脊梁和挺拔的剑姿依稀还在脑海中闪动,还有那将世间一分为二的笔直的线条也一直令徐长安记忆犹新。而想起这些的徐长安不自觉的将两人进行对比,发现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又想起了二哥苏井然那一剑飞仙直破天穹的飒爽英姿,一时间竟对剑道产生了莫名的憧憬。

    而天空之上的斗笠剑客对于周围的一切却置之不理,在踏出第一步后,握着剑柄迅速的踏出的二步,而后气势更高,肆虐的狂风变成割裂空间的匕首,一道道参差不齐的空间裂缝在斗笠剑客和魔皇身前显划,犹若一张张血盆大口,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充斥着天地之间的元气与风暴。

    紧跟着第二步之后斗笠剑客连续踏出五步,身影若影若现间来到魔神身前那肆虐于天地的狂风,弥漫于空间的裂缝,尽数消失,世界似乎只剩下夜幕和群星璀璨的星空世界,就如同又重归上古开天之前无天无地只有混沌未开星空林立的宇宙一般。

    在这一刻世界都为之静止,天上地下禹州的所有区域内皆能看到天穹之上忽然化作混沌,一道悬剑腰间手握剑柄的身影只抵那六臂铁甲的高大身影身前,而后世界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天穹之上,斗笠剑客酣畅淋漓施展完那极尽升华的剑意之后,似乎心中一直模糊不清的至高境界和那混混沌沌不甚明朗的枷锁皆在这一刻清晰的显现而后破碎,令其原本已经威势无双压盖天地的剑势,如煌煌大日,直破霄汉。

    而后斗笠剑客心中清明,道从来都不在远方,只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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