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挨着炉子烤着火,张兴隆还是感冒了。

    重重的咳嗽,流鼻涕,发烧。

    再一次光临医院,受到广大医生护士的欢迎。

    “哟,又来啦?看这天也感觉差不多了。”田姨带着笑来了一句。

    刘桂新苦笑:“你说怎么整?天一变就肯定得来,这小体格呀,是真愁人。”

    田姨伸手在张兴隆脸上摸了一把:“慢慢能好,多跑跑跳跳就好了,小家伙多俊哪。”

    “你在田姨这呆着,妈去开药。”刘桂新叮嘱了张兴隆一句出去了,去大夫办公室开药。

    张兴隆看了看田姨,想说不要打针,没说出来。

    打针太疼了,虽然他能忍住不吭声也不会哭,但还是不想打。

    他很羡慕哥哥和弟弟,他俩基本上都不会病,也不用来打针。

    想着哥哥病了吃药的样子他就走神了,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想什么美事呢?还自己乐上了。”田姨一边给别的病人打针一边扭头问。

    张兴隆有点不好意思,趴到一边的检察床上埋住脸:“没有。”

    “啊?想什么美事和田姨说说,一会儿扎针田姨就给你轻轻扎。”

    “我想起来我哥吃药了,他咽不下去。”

    “那有什么好乐的?”

    “好玩呗,怎么也咽不下去,都得我妈帮忙才行。”

    “你呢?你用帮忙不?你打针到是不哭。”

    “不用,我自己能吃。”

    “还挺能耐呢。你就不好多吃点饭,多运动,以后不得病?”

    “我,我想了也不算哪。”张兴隆也无奈呀,谁想天天得病上医院呢?

    “这谁家孩子?”有打针的人问。

    “就那个大刘家的,卖冰棍那个。”

    “哦哦,对,他也卖冰棍,我见过。”

    刘桂新拿着单子和药走进来。打针是绿色的针票,打一针护士撕一联,药是用纸包着的,纸上写着服用方法。

    “怎么开这么些药?”田姨问了一句。

    “给我妈准备点,那边三个老的呢,大山沟里也没个大夫,头疼脑热的有个应急。”

    看着田姨从针票上撕了一联,张兴隆就感觉屁股一紧,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咬牙承受。男子汉,打针不能哭,一针青霉素下去整条腿都木了。好疼。

    “哎呀,忘做实验针了。”都打完了田姨才一拍大腿。

    “没事儿,一年打好几次,还实验个啥。”刘桂新完不在意,给老二提上裤子,顺手拍了一巴掌。

    “妈,疼。”张兴隆不满的抬头看着刘桂新。

    几个大人都笑起来,连一边抹着眼泪不想打针的小朋友都弊着不好意思哭了。

    一瘸一拐的跟在刘桂新后面走出医院,刘桂新帮他弄了弄衣服帽子,牵着手走进漫天风雪里。

    “妈我真不用上学啦?”

    “嗯,歇几天,等好了再去。”

    “那,老师能干哪?不得骂我?”

    “不能,妈给你请假了。你这感冒了,去了要是传染给同学更不好了。”

    冬天这边的房子门窗都是封死的,屋里空气本来就不好,孩子抵抗力又低,感冒这东西一传染一片。

    ……

    转眼到了年底。

    屋子外面整个就是冰雪的世界,除了各家的院子里,到处都铺满了厚厚的积雪。

    西边大地又成了大人孩子的乐园,每天一大群人在冰面上玩耍。

    别的小朋友都有尜玩,张兴军和张兴隆没有。张清之从来都不会给他们做任何玩的东西。

    别说尜了,爬犁,滑车,单腿驴,甚至竹片他们都没有。

    哥哥跑去借别人的玩,张兴隆就只能在边上看着眼馋。他不想打架,哥哥能借到是因为,他们怕哥哥。

    东北的小男子汉哪能不打架,从走出家门就开始打,打架伴随着他们的天天日日直到长大成年,到打不动了。

    从暖暖的炕上翻身爬起来,张兴隆迷迷糊糊的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没人。

    “妈。”没应声。

    “哥,小弟。”还是没人应声。

    胡乱的抹了抹脸,在头上抓了抓,张兴隆爬到炕边上,用双手撑住炕沿把腿放下去,用脚在炕边划拉,找鞋。

    找到,踩进去,再找另一只。

    鞋是爸爸的大头翻毛鞋,厂子发的。

    他的小鞋子这会儿肯定是在外屋锅台上烘着呢。

    大头鞋前面是带钢板的,有点沉,拖在脚上有点重,不过早都习惯了,趿拉着开门出了屋。

    厨房里也没有人。

    孙娘家的门开着,他走过去往里看了一眼,孙家老五正坐在炕边上吃什么。

    “小姐儿。”

    “唔?二民哪,烤土豆,吃唔?”

    张兴隆摇了摇头:“我妈呢?我哥也找不着了。”

    老五把嘴里的土豆咽了下去:“你妈带你小弟去给人送衣服去了,你爸去厂子了,小军和俺家你二哥在边上大地玩呢。你不饿呀?”

    “不饿。”张兴隆搓了搓脸从孙家出来,站在那看了看想了想,推开外屋门走出来。

    外面银亮的雪光刺的眼睛一眯。

    风嗖嗖的从房上刮过去,墙头上地面上都是雪。

    孙家的大公鸡站在墙头上打量他,好像在思考什么。

    想也没想,张兴隆拖着笨重的翻毛鞋往外走。

    从院子出来到外面小路上是个小陡坡,大人的话可能一步就迈上去了,孩子就不行,何况鞋还重。

    迈上去还没等踩实,他整个人就栽了下去,前额重重的磕在地面的冰上。

    “妈呀。”一声惊叫,孙家老大风风火火的从东边跑过来,手里拎的兜子也扔了,跑到近前可能是脚下滑了,一屁股坐到张兴隆身边,也顾不上自己,伸手把挣扎着想站起来的张兴隆抱了起来。

    地上一片红色。

    脑门磕破了,血不断的流出来。可能是因为冷,张兴隆也没感觉疼:“大姐。”

    老大摘下手上的手套,把里面翻出来摁到张兴隆的脑门上把他搂在怀里:“小平,小平啊,出来。”

    老五懵愣愣的开门伸出脑袋:“干什么?”

    “二民卡了,快过来。脑袋摔破了。你怎么不给看着点呢?”

    “我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屋里和我说话呢,也没说要出来呀。”老五弯腰来扶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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