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是行,哪样也不累。就是去上班,这么老远来回,走啊?晚上哪有车?”

    “走呗,又不是我一个人,再说也没多远,来回取冰棍不也是走吗?飞的呀?”

    “那你给我飞一个呗?”张清之扭头看向刘桂新。

    “姓张的你是不是非得和我做对?你再那么看我一眼?”

    “我再看一眼怎么的呢?你还要削我怎么的?”

    “老鳖犊子,你等着。”

    张兴兵在一边哈哈大笑。

    事儿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去罐头厂上班。

    其实这也是赶巧,正愁着添了两口人要花钱呢,这贴补就上门了。

    ……

    抠山楂是个技术活儿。

    有个专用的捅子,白钢做的钢管,十来公分长,中间是空芯的,一头大一头小。

    用大头在山楂脐心上开个口,再用小头从蒂巴那边捅出来,核就干净了。

    家里所有人都多了一项工作,没事儿抠山楂。

    这个还算轻松,刷瓶就挺累了。

    去到厂里,有一个专门刷瓶的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大铁槽子,里面是热水,从废品收购站过来的罐头瓶子浸在水里,要站在槽子边上,一个一个的把瓶子用塑料刷刷干净再摆到旁边的筐里。

    屋里虽然不冷,但充满了水汽,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都潮湿了,味道也不太好。

    一个班几个人要围着水槽子站好几个小时。

    穿着水裤水靴,戴着胶皮手套站在满地的混水里,半躬着身子不停的刷,刷,刷。

    白天罐头厂(冰棍厂)有自己的职工,刘桂新她们干的是晚班,每天的时间也是不确定的,反正要把当天的任务完成,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回家。

    几个郭家的女工每天来刘桂新家集合,然后一起走到厂子去,干完活再一起结伴走回来。

    本来一份相当辛苦的工作,愣是被她们做出了欢乐感,几个人一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聊着天,来回的奔波到像是散步旅游一样。

    人从来缺的都不是快乐的心,是苦中作乐的态度。生活强加于我们的本来就已经沉重,我们决定不了要承受什么,但我们能够决定承受的态度。

    ……

    “你们厂里的工人真有变态,今天被吓的半死。”

    快半夜了,刘桂新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放下水靴水裤,进屋去换上干爽的衣服。在罐头厂那工作间里身的衣物都是潮湿的。

    “怎么了?”张清之忙活着给刘桂新热饭热菜。

    “在三厂那边的墙头上。那块天天蹲着人,我们也没在意,今天过来前有个人把裤子脱了冲我们喊。喊什么也没听清,光害怕了。”

    “完了呢?”张清之扭头看向刘桂新。

    “完了我们就跑呗,他就站那也没敢下来追。”

    “看清楚长相没?”

    “没,离着好几十米呢,就在那路灯底下。谁那会儿还能顾上看他长啥样啊?”

    “完蛋货,小姑娘啊还跑,好几个人怕什么?捡砖头砸他。”张清之把菜盛到碗里:“明天我去三厂问问。”

    “这事怎么问?是谁还能承认哪?你可得了。以后我们走那边小心点,他也不敢干什么。”

    “那以后我去接你们吧,反正三厂也没多远。”

    “不用,还真当个事啦?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

    “加点小心吧。明儿个我给你弄个手电带着,那种五节的,亮,着急忙能当棍子抽。”

    “也行,走道还能照着点。唐丫说过岭从厂里穿过来走近,我们都没敢,那边灰尘暴土的,也没个正经道,再说也没走过,怕走蒙了。”

    “那蒙什么呢?顺着坡那截土道过来不就是三厂外了嘛,你没去看过电影啊?”

    “是那里呀?那边建五厂是不?还是算了,还是走公路吧,还平溜点,走那边近不近不知道,可是够折腾了。”

    “也是。”张清之点点头,把筷子递给刘桂新。现在三厂外那边整个是个大工地,天天跑重型机械,挖的乱七八糟不说,也没个像样的路。

    “部队说是要撤了。”吃了几口,坐在边上陪着的张清之说。

    “听谁说的?活干完了吗?”

    “活接着干,部队撤了,撤销。人员就地解散,一部分退伍,一部分归到地方矿建去了。”

    “什么时候?”

    “马上。今天老刑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马上那边院子就要清出来了,问我还要什么东西不。”

    “刑连长他们去哪?”

    “他去矿建。他家都在这,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在哪都一样,到矿建也能给个干部。张爱民转业回广东。”

    “到是也挺好,也算是安稳下来了,省着可哪跑。孩子才那么一点点大。”

    “家里还缺什么不?去看看?”

    “不缺什么了吧?那边也就是些床柜子,别的还有些啥?”

    “谁知道了呢,我还没去里面逛过呢。老二不是总去嘛,明天你问问他。”

    ……

    部队说撤就撤,消息刚传出来没几天,原地解散的命令就下来了。

    营职以上干部收拾收拾去了军区,另有任用,这边直接打包交给矿建公司了。

    张爱民他们一部分人退伍转业,各自回了家乡。张爱民回了广州,和张清之保持了一段时间的书信往来。

    老刑他们留下来的人也从大院里搬了出来,统一安排在厂河南面那片营房里。这边本来就是部队自己盖的,正好利用起来。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红砖瓦房。

    部队的院子空了下来,听说是要改成矿建公司的宿舍来用。

    张兴军张兴隆和一帮原来这片儿的孩子跑到部队大院里楼上楼下的折腾了几天。也没事儿,就是玩儿。以前这里不让他们进,一直都挺神秘的。

    张兴隆当然不在此列,这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连食堂里有几窝耗子都门儿清。

    他带着哥哥来到顶楼原来团长住的屋,后面有间材料库,边上有个小门能钻进去。

    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手摇式电话机,不知道为什么没运走,都扔这了。

    ……

    很快,矿建过来接手,果然是做了宿舍。很快楼上就重新住满了人,食堂也再一次飘起了菜香。

    但是一切都不同了。

    一段快乐的记忆就此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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