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兴隆脱岗三个来月,终于又拎着饭盒兜出现在了细碎车间四班的休息室里。

    “哎哟稀客啊,这谁呀这是?你们谁认识不?是不有错门了?”刚进屋正好迎面遇上刘三子,半真半假的嬉笑了几句。

    “三哥。”张兴隆叫了一声。

    “你不是学习去了吗?”

    “学完了,昨天回来的。”

    “不走了呗?”

    “不走了,还总走啊?”

    “那谁知道你了,神出鬼没的。一四零上人了,你下来了啊,省着以后你一走没有人,上面替班不好弄,你这时间太长了。”

    “行,你安排吧。那我去哪?”

    “你呀,我寻思寻思噢。哎老常,常中华,五十六是不是空着呢?”

    常中华半盘着腿坐在前排的凳子上抽烟,扭头看过来“哪?”

    “五十六啊。”

    “空着的,新厂这边差好几个人呢。”常中华点点头。

    他的个子不高,一米六多一点,看着挺胖的,挺个大肚子,是车间最有力气的人,没有之一,也是第一猛人,贼愣,大眼睛一棱瞪说翻脸就翻脸。

    他弟弟常中文也在四班,接近一米八的个头,长的和他大哥正好相反,秀气英俊帅,也爱笑,还有酒窝,也不胖,力气也大。

    车间里力气大的四班占了好几个,常中华,徐广利,常中文,妥妥的都在前面。

    破碎机的轴杆接近一吨重,常中华自己能把一头抱着站起来,平时大家闲着的时候用球磨机里的钢球焊的杠铃,钢球一个重量接近二十斤,四个加上连杆差不多就是一百斤左右,常中华一只手能举起来耍花。

    虽然老话说身大力不亏,但是常中华这种就只能说天生神力了。

    张兴隆的力气也是天生的大,在同学里没有敌手,而且又年轻,但是在班组里扳手腕将将能挤进前十,这已经让这些老工人相当吃惊了。

    要知道这些老工人都在这里干了十几二十年了,天天和矿石轴杆打交道,那是一个比一个结实,特别是手劲儿,那真是熬出来的。

    “打算让兴隆去啊?”常中华看了看张兴隆“也行,那边不累。”

    “那你去五十六吧,知道地方不?”

    “不知道,我知道三十六。”

    刘三子扭头在人群里找了找“刘彪子知道,你让他带你过去,一会儿接班也让他教你。彪子,一会儿领下兴隆啊,给他讲讲。”

    刘彪子是张兴隆同学,也是刘三子家什么亲戚,从学校开始就是混社会的,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技校,瘦瘦高高的一拨拉就要倒的体格,还总想欺负欺负别人。

    有点欠儿。

    “行,跟我走吧,今天我也当把师傅。敬烟啊,好烟,不敬烟没戏告诉你龙儿。”

    张兴隆抽烟带饭盒都是班里最好的,这个大伙都知道。

    “行,赏你了,不差一根烟。”张兴隆点点头。其实他有点打怵刘彪子,从初中开始同学了六年都比较了解了,不太想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但是也不怕。

    老生长谈的班前会,安,安,安,细心,细心,细心,反正就是这两样。

    接班,张兴隆这回终于有铁锹了,扛着跟在刘彪子后面。

    汪玉刚拿着口罩走过来“五十六是手选,你来回当点心,接班看细点,墙角水沟里都看仔细,还有泵坑,用锹挖一下看看有没有积货。”

    “你懂啊?”张兴隆扭头问汪玉刚。

    “和我那差不多,就是手选是斜的,我那是平的。你那尾巴料口特别愿意崩货,你看着点儿。”

    张兴隆点点头,两个人在大门外分开,张兴隆去新厂这边,汪玉刚在老厂那边。

    “你这阵子跑哪去了?”刘彪子问他。

    “去沈阳了,昨天回来的。”

    “傻,矿槽多特么牛逼呀,我想上都上不去呢,你给扔了。”

    “你哥定的,我只能听着呗,我也不想下来呀。”

    “刘三子能定个屁呀?你就听他们胡咧咧,都特么是那些老人串弄的,你以为都特么是好人哪?背后特么是小九九,你长点心吧你。”

    “你就这么说你哥?”

    “那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呀?别看这些老人一天都特么笑呵呵好像都挺好处似的,特么一肚子心眼,是花花肠子,阴你一下还能叫你感觉他好。”

    张兴隆扭头看了刘彪子一眼,对平时就能讨嫌耍酒疯惹事撩闲欺负人的这么一个小混混能说出一番这样的话来感到有点诧异。刮目相看啊。

    “瞅我干啥?眼珠子给你抠下来信不?瞧不起我呀?”

    “不是,是对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惊奇。”

    “什么意思啊?我傻呗?”

    “不是,就是惊奇。”刘彪子这种一碰一个跟头瘦的和龙似的体格,还没有力气,能在社会上混的如鱼得水,谁要是觉得他傻那才是真的傻。

    平时彪乎乎的莽撞样子也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罢了。

    “真得离他们远点,这些老逼套话老厉害了,都是老贼,咱们弄不过人家。”

    “你吃过亏啦?”

    “和你说好话你就整这些不能行的,还能行不?”刘彪子有点炸毛,看样是戳到痛点了,真吃谁的亏了,完了还好个面子不能说。

    “手选怎么弄?”张兴隆换了个话题。

    “还能怎么弄,就那么弄呗,矿厂掉下来用锹撮回去,下班拿水管子把地面滋干净。”

    “小广说看泵坑,什么泵啊?”

    “这边没有,老厂有泵坑,那边溜嘴在地下了,咱这边在平地上,有水沟,你用水管滋完把水沟挖出来就行了,里面不能积货。”

    “咱们管两头还是管一头?”

    “你傻呀,咱们实际就是管溜嘴,上头是那边的溜嘴了,你管个屁呀?给根烟来。”

    张兴隆掏了根小三五递过去,两个人进了厂房。

    新厂这边和老厂不太一样,好像是选别下面总有问题,总是停停转转的,不像老厂一年到头也难得停几次。

    厂房里挺安静的,偶尔哪里传来一声什么撞击的声音,也看不到人,除了皮带道到处都湿漉漉的,平台和栏杆扶手顺着铁管往下滴着水。

    刘彪子告诉了张兴隆他的位置就去接自己的班了,张兴隆叼着烟走到自己的新岗位上。

    两个溜嘴,也就是两条皮带道,斜着伸向厂房里面去了。往上去要爬梯子,张兴隆的岗位只管下面平地,梯子上面是另外的岗位。

    这边是供料溜嘴,嘴子上面是中碎的皮带道,前面进入破碎机,给破碎机供料。

    张兴隆拎着铁锹在岗位上来回晃了几圈,好像没什么问题。

    水沟在皮带道下面,横着穿过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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