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是有技巧的,艾格从逼乎上学到了很实用的一招,那就是骗人先骗己。什么东西无懈可击?只有事实,如果在一个故事中你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那最好之后的一切都严格遵循这一身份设定——做符合身份的事,说符合身份的话。就像写小说一样,无论设定有多么诡异多么离奇,只要在本书内能自洽,那么这就是一本合理的小说——如果说谎者能敬业到把自己也催眠得相信了自己的话,那骗局就几乎牢不可破了。
    艾格把自己代入了来自日落海彼岸的冒险家的身份,在这一身份下,他的确已经将所知全部如实相告——如果他半句谎话都没说,那对方又如何能识破呢。
    不过,尽管打算隐瞒穿越的秘密,他还是尽可能地诱导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这名女巫一番,只要她能沿着自己的“猜测”一直想下去而非心生怀疑,那么自己这一关就能混过去了。
    ……
    梅丽珊卓,剧粉书迷们又喜欢称之为梅姨,但不管是梅姐梅姨还是梅奶奶,都没必要妖魔化她——这个红发女祭祀,只是一个掌握了魔法或者说与“红神”沟通方法的女人罢了。面对一番全部是实话的回答,她就算不满意也找不出角度追问……相反,她还被艾格“无意”的猜测提醒,很快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思索起来。
    “原来如此。”半分钟后,她将艾格的回答和火焰中的线索联系到一起,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个男孩拥有神使体质,那个半神想要他。”
    “半神又是什么?”
    “半神就是半神,一种比我的主人光之王弱小、但又远超我们这些仆人的存在,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强大的法师。”
    “神使体质呢。”艾格问,“还有,既然想要利用那孩子,为什么要把他摔残。”
    “所谓神使体质,其实就是对于神的亲和能力,有些人能轻易地从火中看到光之王的要传达的讯息,有些人则需要帮助——还有些人则永远都没法聆听神谕。”梅丽珊卓本不会对一个凡人如此有问必答,但自己理亏在先,而对方的守夜人身份也对她有用,所以决定先满足艾格的好奇心:“有趣的是,有些拥有最优秀的亲和体质的人,本身又有非凡的法师天赋——健康的身体、强大的灵魂和坚定的意志力,这些优点反而阻碍了他们与神沟通……准确地说是神与他们沟通。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你也看到了。”
    艾格背上一寒,瞬间明白了梅丽珊卓话中的意思:一千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是天生的易形者,而一千个易形者中只有一个会是绿先知,布兰拥有最优秀的易形者体质,最适合成为下一位绿先知……可偏偏由于自身太过强大,老一任绿先知根本没法直接控制或在他耳边低语说服他去塞外接受传承,所以,后者选择通过残忍的方式,来暂时性地削弱他!
    甚至这传承本身都有问题:前一任绿先知到底是把知识和记忆全部灌输给布兰,还是夺舍占据布兰的身体后再通过跨越时空的观察来了解布兰的一生,然后从容地假冒他?
    ***
    这一揣测未免带着太强的恶意,艾格需要一个行内人的肯定:“我能不能这样理解,把一个健康的人弄残废,或者让他生病,在他昏迷或难受而虚弱的时候,你说的那个半神,就能趁机潜入他的意识,对他施加更直接的影响?”
    “理论上,确实如此。”梅丽珊卓脸上浮现出令人目眩的微笑:“但直接伤害身体是最紧急的下策,实际上,在人们心灵空虚,对自身或未来产生怀疑的时候,半神也一样可以趁虚而入。总体而言,这是弱者用的办法,光之王就不需要这种下作的手段,只要火焰存在之处,拉赫洛的恩泽就能触及……我主的强大,远超与你交手的那个存在。”
    得到肯定答复,艾格内心的最后一点怀疑也褪去:没错了,布兰·史塔克坠楼的那一天正是他按计划要跟随父亲前往君临的前一天,是绿先知要阻止自己的理想传承人离开北境,离开他的影响范围,才制造了这起惨剧!
    他一下回想起布兰在坠楼昏迷后做的所有有关三眼乌鸦的梦,和他前往塞外时那个拥有绿之视野又总是一副病殃殃模样的向导玖健·黎德,还有更多疯疯癫癫却能做出准确预言的家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绿先知要布兰摔残废,一方面是为阻止他离开自己的影响力范围北境,另一方面则是为趁着男孩昏迷的时机,在梦中给他灌输“自己背负着一项重要使命,必须去某个地方见某个人一回”的信息,再让早已被自己掌控在手心里的玖健去指引他,将布兰带到自己面前!
    何等冷酷无情的手段!
    但还有一点解释不通,艾格是亲眼看着布兰跌落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十分清晰,并不像是受到什么外力干扰的样子,他想知道绿先知是用什么办法造成这场事故的:“可……这明明是一场意外啊。”
    “你面对的是一个半神,我的守夜人朋友。”梅丽珊卓对艾格的疑问,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不屑:“你看到的是一场意外,可这真是一场意外吗?半神通过传播信仰,让人们自愿帮助祂将影响力辐射到各处,凡在这一范围内,祂就能对人们施加影响——直接控制人们哪个神都办不到,但只要用潜意识深处的巧妙暗示和耳边的轻轻低语,再加上妥善的安排,让自己希望发生的事以各种巧合的形式发生……”
    “心树,旧神!”不等梅丽珊卓解释完,一道闪电便划破思维的迷雾,艾格瞬间想通了一切,他如坠冰窟,震惊之下脱口而出。
    梅丽珊卓眯起眼睛盯着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红袍女这副表情动作几乎等同于肯定艾格的猜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旧神只是绿先知编造的一个信仰,或者换句话说,旧神其实就是绿先知,后者通过这一“神”的身份和相关信仰,让森林之子和后来第一批入侵的先民们到处栽培鱼梁木,以此将自己的影响力不断向外辐射——祂不仅通过鱼梁木看遍并监控世界,还能通过后者来对人们施加影响!
    而布兰坠楼之处不到两百米外,就是临冬城的神木林!只需要在他潜意识深处悄悄做一番手脚,让他突发奇想地想要去爬残塔喂乌鸦,再如法炮制地勾动兰尼斯特姐弟俩久旷的欲望,诱导他们激情难耐下到处找地方办事……最后摆平自己这个碍事的家伙,一场意外就成了。
    但令艾格后怕的是,自己在这场意外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奋力试图干涉,多次险些让这场危机消弭,才引起了绿先知……或者该叫他“旧神”的注意。梅丽珊卓之前说自己与一个十分强大的存在交手,因而身上留下了对方的气息,细细想来,自己可不就是与绿先知交了一番手?
    幸亏自己没成功。
    冷汗沾湿了轻薄的黑布衫,再沿着这一思路继续思考下去,梅丽珊卓通过烧三条水蛭诅咒并杀死了三名“伪王”,是否也异曲同工?
    ……
    罗柏·史塔克是在血色婚礼上被和兰尼斯特家勾结的弗雷家族杀害,看上去和那三条水蛭毫无关系。可北境之王管不住的任性和背誓、以及两大背叛家族的最终选择,又何尝不可能是潜意识深处的一串串低语和撩拨导致,这会不会是拉赫洛所为?
    乔弗里·拜拉席恩是被小指头和老玫瑰合作毒杀,这事同样和水蛭搭不上半点关系。可培提尔·贝里席冒着巨大风险、心血来潮只为捣鼓出点对自己毫无益处的混乱,荆棘女王奥莲娜·雷德温为了不让甜美的孙女嫁给继承疯王遗风的“怪物”乔弗里而萌生杀意,两大阴谋家一拍即合联手弑君,这里面会不会也有光之王的诱导和暗示?
    巴隆·葛雷乔伊被认为是在一场风暴中于过桥时坠亡,可他那被放逐已久却在他死后立马回到铁群岛的弟弟攸伦·葛雷乔伊才是真正凶手。这家伙离开维斯特洛已有数年,号称自己已经游遍世界,怎么就偏偏在五王之乱的节骨眼上返回了家乡,并帮助梅丽珊卓的诅咒应验?
    红袍女的诅咒不能直接杀死人,但她背后的光之王,却确保她诅咒的家伙总能被想要杀死他们的人干掉,“潜意识中的干扰和耳边的低语”,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们掌控这个世界,并用以互相攻击的手段!
    有没有可能——这场权力的游戏、生与死的对决、冰与火之歌,本质上其实就是一堆神和半神在彼此争斗,争夺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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