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贡院,总是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
    禁卫军在院外手持长枪铁剑层层把手,主考官站在贡院的高台上宣读准考事宜,台下聆听的有许多同楚秋然一般的寒门学子,也有不少官宦世家的弟子。楚秋然挤在人群中间放眼望去之时,衣着华贵者不在少数,正在交头接耳着指指点点。
    主考官宣读完后上了一柱长香,以此表明考试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指引着他们去不同的座位,每个座位都是被小隔间隔开的,隔间内有桌椅板凳文房四宝,还有一袭轻软的薄毯。
    考试的时间是两个时辰,楚秋然入座后仔细地将考卷的密封拆开,看了眼考题,心中不住苦笑,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试卷上近一半的考题自己都毫无头绪,果然临阵抱佛脚到了是靠不住的。
    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左右他都想好了,考完便随阿音去寻他要找的人,左右自己无处可去,只是跟着他也是好的。
    想到这楚秋然心下宽慰了不少,提笔开始作答。每逢答题不顺时便将那颗黎音亲手挂在自己颈项上的血玉拽出来,抓在掌中好一会舍不得放开,意外地也能抓住些思路。
    阿音待他好,他便总想着回报过去,他扪心自问,对黎音并不敢有绮念,自知高攀不上,便早早地收起了那些初时有过一二的心思,比较起来,他其实更愿意同阿音做好友。
    不知是什么样的闺秀或是公子才配得上阿音。
    楚秋然走了神,直到主考官的细棍敲在了他的考桌上他才猛然间回了神。
    “这位考生,回神了!”考官有些不满的又敲了敲桌子,“时间不等人啊!”
    “啊······啊!抱歉!”楚秋然讪讪地赶忙松开手将笔又沾了墨,方要提笔再作答时便看到方才还气定神闲的主考官蓦然脸色大变,伸手一把拽住他胸口的血玉,将他整个人都拽得往前倾了过去。
    “?!”楚秋然吓了一跳,但看见大人铁青的脸色还是把到嘴边的疑问憋了回去,余光瞟着试卷思索着自己是不是那句话不小心犯了什么大不敬。
    考官却并没有看他答的断断续续惨不忍睹的考卷一眼,只是将那血玉捏于掌中,确认了再三仍是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
    找了四年,竟然会在这里。
    “这玉你从何处得来?”已身为主考官的清羽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复又睁开,紧盯着满面不解的楚秋然,“谁给你的?”
    “回大人的话,这是小生一位朋友的贴身之物。”好容易被松开的楚秋然老老实实答道,“若是不允许佩戴物什,小生·········”
    “非是如此。”料想他也不敢说谎的清羽翻看了一下他的考卷,看清了试卷上的名字,并未同他多说,只是指了指他的胸口。
    “既是他人所赠,便不要轻易示人了。考场上此类物件严令禁止,收起来吧,别再让我看见它。”
    “啊!是!”被这一句吓得不轻的楚秋然赶忙把玉塞回贴身的衣物里,生怕考官大人的一句话将它冲了公,那他可无颜再回去见阿音了!
    他不知晓,转身离去的考官大人,直到走出了这片考场,才松开了方才紧攥着的拳头,掌心不知不觉早已满是汗水。
    回来了吗。
    清羽暗自咬牙。
    陛下虽未明说,但明里暗里的旨意无疑都在找那人。如今他让友人戴着这块玉明晃晃地上了考场,摆明了就是来同陛下讨昔年的恩怨了。
    就凭他?清羽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坐在高台上俯视下面一众的考生,再重的情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陛下贵为天子,断没有理由再来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情。那人不过一介贱民,就算当初再怎么惊才绝艳,如今也过了八年光景,早该老丑了,没了那副相貌,陛下怎会多看他一眼!想讨情还诺攀皇家的关系,想都别想!
    至于那个叫楚秋然的,清羽想了想,本打算将他直接逐出考场,又想到方才他所答之题中有几道还颇为在理,国家现下正是用人阶段,若是无端埋没了,那便是为江山断送了大好的人才。他虽有私心,却也不想拿陛下的江山良臣开玩笑。
    罢了罢了。他有些烦躁地想,若是他真能高中,大不了让他将那盘龙玉藏好了就是了。
    那个人,绝对不能让他进陛下的皇宫!
    在思雨楼的大床上睡的正香的黎音无端觉得有些冷,翻身用锦被将自己裹严实了,还挠了挠鼻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稀里糊涂就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所以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你不去找麻烦,麻烦都上赶着来找你。
    而楚秋然坐下时仍旧心有余悸,拍拍自己的胸口为自己顺了几口大气,着实不明白为何那群官宦子弟一身珠玉琅环而自己仅因一个挂饰就被点了。
    或许自己倒霉吧,他自嘲地想了一下,随即又把头扎进了试纸中埋头苦答。
    两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
    所有考生依次交了卷子陆续离场,楚秋然拍了拍坐酸了的腰背,第二场考试还待要明日,不知为何感觉今日发挥的特别好,他想着赶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最好能好好地睡上一觉,还可以细细同阿音探讨一下今日的考题。
    这时一队禁卫军拦住了他。
    他刚吓得要下跪求饶之时禁卫军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楚秋然壮着胆子一看,是方才那位考官大人。
    “参见大人。”他赶忙跪下行了个礼,清羽一挥手示意他站起来,上前走了几步。
    “敢问大人何事?”自认没有徇私舞弊的楚秋然此时也撞起了些胆子,清羽对他笑了,示意他凑过来。
    两人靠的近了些,楚秋然清楚地听见清羽在他耳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同他说着。
    “你可细细将你这宝物藏好了,若是被旁人见了,那引来的杀身之祸殃及池鱼,本官可就保不得你了。”
    楚秋毛骨悚然,冷汗顿时湿透了原本便不厚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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