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不得喜,”易云靖越过了脚下的那一地的奏折,道:“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吧。”
    “那您看——”刘公公仔细地捡起了那一地的奏折,重新堆好后搁在了一边上,躬身道:“是不是找个理由把小公子放出来?毕竟李都尉那边..........”
    “不急。”易云靖伸出手要去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用杯盖刮了刮茶沫,道:“他若要见朕,自然会说的。”
    “哎。”李公公只得应了声,心道陛下和小公子这是在较什么劲呢。
    李公公不知道,绿婉也不知道,他俩较的劲,那是拿命去拼的,哪有那么容易去妥协。
    沈皇贵妃就住在行宫中离露朝殿不远的倚翠轩中,此刻倚翠轩中静静的,宫女们进进出出,也不闻一声轻语声或是脚步声。
    沈易安此刻就在殿中,却并非如传闻中所言被吓病了,而是被一群姑子们拦在了屋中。
    “本宫现在要去面见陛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叫你们竟敢挡本宫的路!”
    沈易安怒斥道,她被这群人挡在屋中已有几天了,自打露朝殿出事那天起这些姑子便来了倚翠轩侍奉,起初她以为是陛下担心她才派来的人,只是随即她便发现事情不对头,这群人虽也是尽心尽力地侍候她,可却从不让她迈出这殿门一步,甚至连倚翠轩门口都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守卫,就如同禁足般看守着她。
    她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变相囚禁了。
    “皇贵妃娘娘,奴婢们没胆子拦您的路,”为首的姑子不亢不卑道:“只是现下娘娘您受了惊还病着,吹不得风,奴婢实是担心您见了风再缠绵回病榻之上,这才不敢让您出去啊。”
    “你们胡说八道!!”芳姑姑扶着沈易安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娘娘玉体安康的狠,你们哪只眼睛见到娘娘病的吹不得风的!!胆敢这么对皇贵妃娘娘,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姑子们却只是站着并不回话,任她骂着也不退一步。
    “你们!”沈易安气得脑中一片头晕目眩:“谁——谁叫你们来的?!”
    “这行宫之中,奴婢们自然只听主子的话。”姑子们只是回了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主子?”听得她们的话说得奇怪,即便沈易安盛怒之中也是一愣,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你们主子是谁?为何不称陛下?”
    姑子们依旧不回答,她们永远是这样,沉默着以不变应万变,像一拳狠狠砸在棉花上那样,叫人无处施力。
    而此时的倚翠轩外,两个宫女面上带着白巾,费力地拉着一个不大的木车,车上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即便尸体已是干枯到轻如鸿毛的重量,也压的木车的车轮在前行中不断地吱咯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原地摔成一滩碎末一般。
    “快点!”走后面那宫女小声催促道:“这来来往往的人多,可别给人看到了!”
    “哎。”前面的连忙应声,两人匆匆忙将车拉出了倚翠轩窄窄的后路上,给行宫门口的侍卫亮了亮腰牌侍卫放了行,出了行宫两人趁着暮色降临之前找到了临近的树林中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坑已经挖好了,两人将尸体倒进了坑里,从车边上拉了铁锹下来,一左一右开始往那大坑中填起了土。
    “唉,真是可惜了。”一个宫女埋土时无意撩开了那盖在上面的白布,被那死相可怕的尸体吓得赶忙一大把土埋在了她的脸上,嘴上还不住地念叨着:“烟儿姑娘那般好看的人,竟也落得了这般的下场,连个葬身的石碑都没有,太惨了·······”
    “你再多说两句,保不齐下次你和她一个下场!”另一个宫女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赶紧干你的活!晚上还有大堆的活要干,谁有功夫在这陪个干尸玩!”
    “不是姐姐,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啊!”小些的那个宫女将埋下去的土压的平整了些,有些疑惑地问她姐姐道:“我怎么觉得这尸体有问题啊?”
    “你不要命啦!!”大些的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周遭无人之后,才略松了一口气放开手,气急败坏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就是啊!”小宫女并不服气道:“烟儿姑娘那日你我都是见过的,她简直高的吓死人,这可尸体一看就是正常女子的身长,起码矮了将近一尺·········”
    “你别再说啦!!”她姐姐一把把她推到了后边,叫她险些一头栽进尸坑里,大宫女把铁锹重重地往地上一摔,气急败坏道:“你再说我就不管你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你也别回去了!!”
    “姐姐!”小宫女慌了,忙扑上前一把抱住她,连连哀求道:“姐姐我错了!你别不管我!!”
    “说了你多少次了!在宫里少看少说话,你就是管不住你这嘴!”那大宫女气呼呼的甩开她道:“这事是你能议论的么!也不怕陛下回头摘了你的脑袋,还得连带着我也被治个什么罪丢了命!!”
    “我错了我错了!”小宫女瘪着嘴点点头:“我再也不乱说了。”
    那大宫女见她服了软,她自己气消了些也软了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道:“这次的事情陛下的态度明摆着不准任何人多提,你自己长个心眼,回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么!”
    “嗯嗯!”那小宫女连连点头应着。
    大宫女瞅了瞅那坑已经填的差不多了,便率先收拾了东西,把车扔到了林子深处的地方,连带着把铁锹一起扔了,这才趁着林子中无人赶紧带着小宫女一路小跑回了行宫。
    风声瑟瑟,春风催绿了一棵棵冒头抽枝的柳树,那破旧的车边扔着的铁锹在泥土中印出了深深的刻痕,土下埋着的是曾经多么明媚的生命,如今再无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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