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一路失魂落魄如同游魂,摇摇晃晃前行,不知身在何处,悯天亦步亦趋,不离一步。直到撞到一堵肉墙,梨花方才抬起头来,看到衣衫凌乱,身上被溅得血迹斑斓的白念离。这血,散发出森然魔气,是魔族之血!是净衣咒除不去的魔族之血!
    “我是魔!我是天魔转世!”梨花看到白念离,“是我害死了师父!是我!”
    “师父是我娘!族长是我爹,可他不认我,不要我了!”
    “都怪我!为什么我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
    梨花抬起头,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
    “我是魔,是天魔转世!”
    “不,我不是!我不是天魔!我不是!”
    “我这么喜欢炼丹制药,我怎么会是天魔呢,不可能的,我不是......”
    梨花拉起白念离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白念离,我不是,我不是天魔转世!”
    这眼睛里为什么会如此不悦?为什么他的神情如此痛苦?难道是因为她是魔吗?梨花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你不是魔!”白念离将梨花紧紧抱着,坚定地说道。他正在与群魔厮杀,觉察到梨花异样,为了能尽快赶来,剑法竟急切了几分,魔血四溅。
    “不要安慰我了,我是魔!”梨花听了眼泪又夺眶而出,“我娘被我害死,我爹也不要我,我的哥哥姐姐都不认我!他们都说我是魔!”她曾幻想过找到仙界亲人的场景,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你不是魔!”白念离道,“我说不是,你就不是!信我!”
    “可是......”虽然不知为何,白念离让她觉察到莫大的安慰。
    “没有可是!你不是魔,你是一个仙,一个仙元至纯,仙脉精净的神仙!”白念离温柔又坚定的说着,拭去梨花的眼泪。
    “记住,你要信我。”白念离在梨花耳边轻轻说道,“永远信我!坚定不移的信我!”
    “我信!”白念离说不是,她便不是,不管原因是什么,她信他。梨花搂着白念离的脖子,听着白念离的话,渐渐平静,方才哭得昏昏沉沉,人也困乏,精神一松,便睡了过去。白念离待梨花入睡,将她抱起,带着悯天一同回了龙脊。
    “爹爹,阿娘睡着了。”悯天学着昔日梨花的样子,将床榻整理了一番,白念离轻轻将梨花放在榻上。悯天也如往常一般,爬上了床,却被白念离拎了起来。
    “爹爹!天儿要陪着阿娘睡觉!”悯天不满的摇晃着身子。
    “你现在大了,自己睡!”白念离微微不悦。
    “爹爹也在这里!”悯天不满的撅起了嘴。“凭什么爹爹可以,天儿不可以?”
    “我不睡。”他只是守着,如果她醒来,看到只有自己,一定会孤单的。如同她不在龙脊的这些时日,他也觉得太过孤寂。不,此时,她会更孤单难过。
    “我也不睡!”悯天学着白念离,也在一旁坐下。
    又做梦了,梦中,梨花又看到了衍华,待她百般呵护。“娘!”梨花喃喃呼唤,两行清泪流下。她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娘!
    “娘!不要!”梨花哭着喊了起来,白念离抱着梨花,轻轻抚拍着梨花的肩膀。
    “我娘,一定后悔生下了我!”父亲凌方的话又在耳边回荡,梨花痛苦得无比,“我的爹不认我,我的姐姐厌弃我,我的哥哥也恨我!”
    “不是这样的,你并未看到所有真相!”白念离轻轻说道,“莫要伤心,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这事情的真相!”
    “真相?”梨花有些茫然道,“什么真相?”
    “也许,你父亲并非是不认你,只是要保护你!”白念离道。
    “要保护我?所以不认我?”梨花听得迷糊起来,想到母亲已死,又惨然道,“可是师父,我娘,她还是死了!不管真相如何,她永远不会活过来!”
    “我出生不久,爹娘就被魔族所杀!”白念离轻道,“你和父母朝夕相处过一年,而我,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没有叫过一声爹娘!”白念离平生第一次说起了自己的父母,白泽一族出生便能记事,但说话仍需循序渐进,“我还误解他们最终抛弃我,幸而,我在往昔石看到了真相,得知了他们的护我之意!”他的表情仍是平静,声音也甚是平缓,眼神却显得幽远而又哀伤。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凭空想象可以得出的,还须眼见为实。
    “白念离!你......”梨花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样的哀痛,是无法被话语安慰的,任何话语都是徒劳。纵使灵魂真的转世投胎,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再也不会回来,生者,唯有惦念罢了,更何况,这仙界,并没有投胎转世一说。至于仙元复生,只是传说,仙界并未出现过。怪不得白念离嫉魔如仇,坚持除魔务尽,原来有此深仇大恨!若是她成了魔,岂不是......再无可能?
    “走,跟我去看看,看看你娘为什么要这么做,看看你爹他是怎么想的。”白念离牵起梨花的手。让她去看看一对真正的父母,然后缅怀一个真正的母亲,而不是想象中的,让人心肠百转不得解的母亲。她一定是一个爱梨花的母亲,只是为何,要选了最残忍的方法!
    “我也要去!我要跟着娘亲!”悯天紧紧跟着。
    “白泽之国不许外人进入!”白念离寒声说道。
    外人!外人!叫了这么久的爹爹,竟仍是个外人!悯天不满的翻翻白眼,摇身一变,竟变了原形,“我现在是剑,不是人,可以带我去了吧?”
    二人一剑转眼便来到了一处山巅。这山巅之处,竟有一眼泉,泉水汩汩流出,沿着山壁倾泻而下,化作白练。在这极长的瀑布下方,是一个清潭,这清潭的水,和外面的湖泊相连。湖水广袤,水色如碧,湖中的小岛不计其数,星星点点。山水之间,显得空旷,悠远。只是再美的景致,梨花也无心欣赏。
    “这是天泉?”
    “嗯,天泉瀑之下,穹宇洞中,有一块往昔石,从往昔石中,可以看到过去。”白念离牵着梨花的手,进入一个隐蔽的洞穴,洞中一块巨石光洁如镜。
    “将你的手放在往昔石上,催动仙法。”白念离说道。
    梨花忽然有些紧张,她看了看白念离,颤抖着伸出了手。
    “别怕,我会一直都在!”白念离用下巴蹭了蹭梨花的头。梨花心下稍安,终于将手按在往昔石上,催动了法术。
    ......
    “姝好,虽这孩子瘦小,我看这眉眼,却是最美好不过,你看可好?”
    “妙极!就叫姝好!”
    “交给你,你又如何做?该不是要杀了她吧?”
    “不要!”
    看到悯天剑从背后刺入,梨花也跟着大叫一声,松了手。往昔石上的幻象消失无踪。原来,她仙界的爹爹也曾有过几分怜惜和不舍,原来,她的娘亲竟是如此舍命相护!
    “可还要看?”白念离看着梨花苍白的脸,有几分担忧。
    “嗯!”梨花点点头,又将手掌贴在往昔石之上。
    是父亲和母亲,在聚元大阵之中。
    “原来如此!你的元神千年不聚,竟是被悯天剑困住,竟又以你的一片仙元修得仙体!”凌方似乎震惊不已。
    “这悯天剑,处处护着姝好,必定是因为我的仙元。如今,天帝竟用血契强行控住悯天剑,是时候让天儿醒来了!”衍华满脸决绝之意。
    “我不许!”凌方怒道。
    “由不得你我!这血契一旦开启,若天儿元神消散,悯天剑必定要取姝好性命,你我又怎么拦得住?”衍华无奈摇头,“待我死后,将姝好赶出梵月谷,白念离必定护姝好周全。今日,我看白念离对她情真意切。”
    “姝好必非天魔转世!可天帝为什么非要说姝好是天魔转世?”凌方不解。
    “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天帝素来狠辣,梵月一族又怎能护她周全?不若让她跟着白念离做梨花,如此,梨花和梵月一族都得周全。”衍华道。
    “这些孩子,东昊可怜,姝好更可怜!在人世间百世轮回,受尽苦楚!”凌方自责,“都怪我,实在没用,无力保护妻儿!还要这样,将姝好赶出去!”
    “凌方,答应我,好好活着,你一定要替我,多看孩子们一眼!”
    之后的事情,梨花都亲身经历过了,再看,依旧心痛不已。
    事情竟是如此!她是冤枉的!天儿的身上,有母亲的仙元!
    “为什么?天帝为什么要诬陷于我?”梨花又是哀痛,又是气愤。
    “这天界权利更迭交替,众人为登天帝之位,不择手段之人比比皆是。这天帝既然已经登上权位,却依旧如此行事,必定是有什么不容于天地秩序的未了执念。”白念离推测道。
    “为什么偏偏是我?”梨花不禁惶惶然,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别怕!”白念离抱着梨花道,“你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去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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