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啊!我苦命的姐姐啊!”车怀菊右脚刚踏上船,突然情绪失控,失声痛哭起来,她看到了躺在尸体旁边的自行车。
    车怀菊最先看到的是自行车车后座上缠绕着的绳子。
    搬离怀古村后村以后,段春生家住在老婆车怀英的妹妹车怀菊的家里。
    朝夕相处,她一眼就认出了姐夫段春生的自行车——这是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
    两个女工友走到车怀菊的跟前,双双扶住了她。
    赵子蒙和王局长和王厂长、陶主任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领着几个人上了船。
    这时候,抚慰家属是头等大事。
    赵子蒙不得不暂时中断尸检。
    车怀菊还没有走到尸体的跟前,就泣不成声了,她已经看见了死者日常穿着的那件白底黑色细条纹的衬衫。
    黄厂长和王局长、赵子蒙做了简单的交流:本来,车大嫂是坚持要来的,在厂领导和妹妹车怀菊的劝说下,才答应在厂里面等消息。
    况且还没确认尸体就是她的丈夫段春生。
    黄厂长答应车怀英,在适当的时候,会安排她和孩子们来。
    这边,黄厂长和王局长以及赵子蒙正说着话,那边,车怀菊放声大哭。
    两个女工友见哭兴悲,她们一个人抱着车怀菊的腰,一个人挽住车怀菊的胳膊,不让车怀菊往尸体方向靠。
    赵子蒙走上前去:“车怀菊,你确认死者就是你的姐夫段春生嘛?”
    “是啊!就是我的姐夫!呜呜……”车怀菊哽咽难语。
    “那是我姐夫的自行车,还有他常穿的衬衫!是哪个该天杀的害了我姐夫啊!害了我姐夫就是害了我姐姐啊。姐夫没了,他们的日子还怎么往下过啊!”车怀菊涕泗流涟,难以自制。
    陶主任赶忙走到车怀菊的身边,扶住了她:“小车同志,节哀啊!在来的路上,你可是答应黄厂长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们还指望你好好劝慰你姐姐呢!你姐姐和孩子今后的生活,厂领导不是表过态了吗?”
    黄厂长走到车怀菊的身后安抚她:“小车同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很悲痛。现在伤心也是于事无补,你要做的事情是想一想怎么抚慰你的姐姐。你要相信公安同志一定会将凶手抓获归案。至于,你姐姐和孩子的生活,有我们厂领导在,你不用担心。”
    “是啊!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已经黑了,我们不能干扰公安同志的工作。”陶主任道又劝慰了两句,“总不能让你姐夫一直躺在这里吧!”
    车怀菊听罢领导的安慰言语,用手抹去眼角上的泪,可她一时还停止不了抽泣。
    陶主任朝厢式货车指了指。
    车怀菊在两个女同志的搀扶下走下机动船,上了厢式货车。
    令狐云飞对赵子蒙说:“今天上午,我们赶到车怀英家的时候,她的情绪非常低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后来,车怀菊陪车怀英随我们的车到厂里,我也想和车怀菊谈一谈,可因为车怀英在跟前,一直没有机会。”
    “云飞,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继续尸检,我去和车怀菊谈一下。”赵子蒙道。
    不远处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赵子蒙转身看去,湖堤上驶来两辆汽车,车大灯的光刺人的眼。
    汽车在码头上停了下来。
    几个人依次走下第一辆汽车,其中一人的手上拎着一个法医箱,赵子蒙一眼就看到了萧长松。
    赵子蒙没有想到萧长松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市公安局离银牛湖水库距离可是不短。
    他跳到岸上,将萧长松、封一鸣、成秋水引上机动船。
    赵子蒙和萧长松简单交代几句,萧长松和两个助手开始进行初步尸检,进一步的尸检要待尸体运回法医处以后才能进行。
    赵子蒙刚准备跳上岸,被令狐云飞叫住了:“赵队,除了车怀菊,我们还是要和车怀英谈。段春生虽然好酒,但关系不好的人,他是不会随便跟这些人喝酒的。”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然后跳下船,朝厢式货车走去。
    令狐云飞则留在船上协助萧长松的尸检。
    成秋水蹲在尸体旁,发现死者衬衫胸前的口袋鼓鼓的。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湿漉漉的前进牌香烟。
    段春生的老婆车大嫂去年刚失去了工作,在乡下的母亲又是一个药罐子,孩子又太小,所以,经济上的负担比较重。
    段春生平时除了酒还爱烟,但经济状况使他捉襟见肘,他只能抽几毛钱一包的前进牌香烟过过瘾。
    一般情况下,段春生一包香烟能抽上两天。
    成秋水打开烟盒,里面只剩下五支香烟,烟盒已经瘪了,香烟的头部已经散开,他还从干瘪的烟盒里面倒出了一点水,水中还有一点烟丝。
    “昨天中午,我还抽过段春生的烟。”一旁的陶主任神色悲哀,话还没有说完,眼泪便夺眶而出。
    死者的身上没有外衣和裤子,只有一套灰色的秋衣秋裤,秋衣的外面是那件白底黑细条纹的衬衫。
    段春生失踪前穿着一套工作服。
    工作服的职业特征太明显,黄厂长和陶主任带着几个工人赶到现场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便更加确定凶手去除段春生的外衣的目的。
    除了黄厂长以外,陶主任等人都穿着工作服,工作服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一些油漆。
    陶主任说,段春生是组长,他平时干的活最多,所以,身上的油漆比一般工人多。
    工作服是棉制品,在水下浸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腐烂,粘上油漆的棉布,在水中是比较难降解的。
    凶手把段春生的尸体和自行车分开投入水中——尸体和自行车之间的距离相隔二十几米,也许是出于此种考虑。
    萧长松在尸检的时候,赵子蒙正坐在厢式货车里面和车怀菊谈话。
    刚开始,车怀菊的情绪很不好。
    货车上有几个木箱子,赵子蒙和车怀菊坐在木箱上。
    “大嫂,请你节哀,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也请你相信法律让凶手逍遥法外。”
    车怀菊抬起头,朝赵子蒙点了几下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追踪凶手的下落,我希望你和你姐姐能向警方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车怀菊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
    “我同时希望你劝说你姐姐车怀英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这都是为了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你姐姐得知段师傅被害的消息以后,肯定会非常悲痛,可我们的调查又不能耽搁。我们警方比任何人都着急抓住杀害你姐夫的凶手。”
    “赵队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车怀菊报仇心切。
    “你们姐妹俩的关系很好吧?”
    “我和我姐姐最亲,姐姐家原先住在怀古村后村,我家住在船厂的宿舍区,走路只需要几分钟,姐姐家拆迁之后,就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这些情况赵子蒙是知道的,他到车怀菊家去过。
    “你对你姐夫的印象怎么样?”
    “我很敬重我姐夫,他对我姐姐很好。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在我姐姐的身上一点都不抠门。别的工人在单位食堂吃饭,我姐夫从家里带饭菜,目的是为了省钱。”
    车怀菊沉思片刻接着道:“我姐夫在单位里面,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
    “段春生是不是喜欢喝酒?”
    “是的,但他都是买最便宜的酒,而且他喝的很节省,每天晚上只喝一小杯,有时候,我男人会送一两瓶酒给他。”
    “他常和人在外面喝酒吗?”
    “不经常。我姐夫这个人厚道,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喝别人的酒,肯定要回请,他每天按时上下班,除了别人喜事宴请,他一般不在外面喝酒。”
    “据你所知,段师傅平时一般和哪些人在一起喝酒呢?”
    “我男人,再就是门口的邻居。”
    “他和哪些邻居在一起喝过酒呢?”
    “曹家两兄弟,张家老三,还有李锦城。”
    “曹家两兄弟就是曹汝南的两个儿子吗?”
    “嗯。”
    “张家是多少号?”
    “115号。李锦城家是113号,我姐姐家是114号。”
    “住在117号的饶一览和你姐夫在一起喝过酒吗?”
    赵子蒙此时想起了饶一览,他也应该算是段春生的邻居。项代沫在中关粮库了解到的情况:饶一览经常请两个朋友喝酒。
    据电机厂的桂庆冠所述,华龙路上请段春生喝酒的人,段春生应该是认识的。熟人作案不是没有可能。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姐姐应该知道吧。”车怀菊的语气不十分肯定。
    曹大爷和车大嫂对饶一览的印象都很好,这说明饶一览和大家的关系不错,饶一览平时乐于助人,段师傅请饶一览喝酒的可能是有的,所以他也不能免除嫌疑。
    如果段春生请饶一览喝过酒,那么,饶一览回请段春生喝酒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
    车怀菊也觉得,能在半道上截住姐夫,并请他喝酒的人,一定是和姐夫认识的人,姐夫抹不开面子才答应赴约,因为姐夫每天都按时上下班,从来不在外面多耽搁。
    车怀菊还说,姐夫和姐姐感情很好,两个人无话不说,所以,姐姐对姐夫在外面的交际应该是了解的。
    车怀菊对段春生的交际圈了解就这么多。赵子蒙对她的询问只能到此结束。
    下车之前,车怀菊答应赵子蒙,她会劝姐姐配合警方的调查。
    赵子蒙走下货车的时候,段春生的尸体已经被装进尸袋,抬下了机动船,放上了运尸体车。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湖堤上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
    送走了罗队长、王局长和萧长松等人,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趁着夜色随黄厂长一行去了机轮电机厂。
    赵子蒙决定今晚和车怀英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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