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扬了扬手,立马有两个大汉将青藤搀扶起来。
    平日这些只会蛮力的大汉根本不是青藤的对手,但此刻,他们的大力却桎梏的青藤不能动分毫。
    星河走到她面前,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浅笑着左右端视她,他泼墨般的长发随着他脑袋的晃动。
    像极了上好的乌金缎,柔顺的想让人上前摸一把。
    “啧啧,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狼狈。”他纤细的指尖捏到青藤的脸颊两侧,迫使她和他对视,“进熔炉呐。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琉夏对你这么好,他会不会从西凉赶来救你?”
    提到琉夏,星河的眼光微亮,透着阴狠的脸庞泛出一丝薄凉的笑。
    “谁都不会来。”青藤抬眸看他,笑的很灿烂,与这漫天的瓢泼大雨,与这鸦雀无声的街道格格不入。
    “这倒也是。”星河撑着伞的手指骨分明,故意倾斜伞面,让雨水泼了青藤一身。
    他行为恶劣,动作却依然优雅不染风尘,“一把名刀断了,剩下的刀只会更值钱。自然不会赶来救你。”
    青藤呸了他一口,讥讽的摇头,“名刀哪会这么容易断,我能从里面出来。再关个七天也无关痛痒。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我就静等你的好消息。”星河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像是一条阴冷的青花蛇吐信子。
    但他接下来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转身离开。
    或许他在等,他还在等更好的机会……
    两个大汉遵守命令将青藤拖到了熔炉。
    熔炉名字虽为炉,但实则与炉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它只是座九层石塔。
    这座石塔构造精良,坚不可摧。乃是由三层青钢石外加内附三层精铁所筑。结构之间相辅相成,破坏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受到整座塔的排斥力。
    非排山倒海之能不能破坏。就连炸药,轰炸七八次都不能撼动分毫。
    被关在里面的人,除非外面的人愿意放你来,否则唯一的出口,便就是登上第九层,从最高处的露台顺塔檐而下。
    而这座坚固的石塔之所以被称为“熔炉”,还是因为小王爷当初做的荒唐事。
    他向来喜欢异想天开,曾一度喜欢钻研南疆蛊术,由众毒虫最终撕咬为一只蛊王而得到启发,觉得人也可以互相残杀最终得到精英。
    所以他召集了很多丫鬟小厮和流浪汉,将这几百人关入这座石塔,逼迫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存活的人登上九层,取为他的暗卫。
    而最后登顶的人必是精英,如熔炉般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是为熔炉。
    但经过这一次后,小王爷亲眼见证了人性的自私凶残,血腥阴暗,内心也后怕不已,就命人打扫干净,从此将熔炉锁了起来。
    熔炉的钥匙在小王爷处,所以等两个大汉将青藤带到,迟谓已经拿了钥匙在哪里等了。
    他看到青藤,经不住皱眉,“做事不思后果。自讨苦吃。”
    此时两个大汉已经发觉青藤跑不了,遂放开了她让她自己走。
    青藤浑身上下挂满暗器,重的她有些直不起腰。
    她吃力的抬起手,指着迟谓惊讶的说道,“你竟然说了十个字!”
    和她说话居然不听内容,还在那里数自己说了几个字?!本想帮她解开穴道的迟谓沉下了脸。
    背过身子直接把门打开,一把将青藤给推了进去。
    “随便你。”
    迟谓嘭的把门关上,面色阴沉的仿佛可以滴下墨。
    两个大汉感受到他泼天的杀气吓得脚软,站在原地不敢动分毫。
    迟谓双唇抿成刀锋一般,沉默的站立了一会儿才飞身离开。
    两个壮汉见他离去,放松的呼出一口气,随后笔挺的立在门口。
    原本处在外头,青藤还能故作坚强。待到熔炉的门真的彻底关上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青藤才感觉到害怕。
    真真是应了外强中干这个词儿。
    熔炉内没有尸横遍野,也没有浓郁的血腥味。
    十多年前从她和炙奴仓衡出来的时候,里头剩下的就被小王爷派人清理干净了。
    此刻她呆在的第一层,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潮湿阴暗,还堆积了很多灰尘。
    满身的武器让运不起内力的青藤感到吃力,她背贴着关上的石门,也不抗拒重力缓缓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冷,就抱着膝盖蜷缩起来,两眼发直,呆愣愣的看着脚尖。
    忽而青藤想起来,她要在里头关七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来给她送菜送饭,要是连水都不给她,那她在里头呆个三天就得嗝屁了。
    熔炉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里头的奇珍异兽早就被杀了个精光,就算青藤上去想找些吃的也找不了。
    她思考片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仔仔细细的折叠好,放到最潮湿的角落里。
    之前进来时淋过暴雨,只要保存得当,这件衣服的最中心处应当能保存三四天的水。
    自己每天飧两口,就算没人给她送饭,有了这点水润润喉,好说歹说也能称到六七天。
    脱下那件又是吸饱水,又是挂满暗器的棉外套,青藤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几分。
    为了不浪费,她先趴过去在棉袖子上吸了口水喝,这又咸又腥的味道呛的青藤眉头鼻子都皱到了一起。
    “早知道就每天洗衣服了。”
    青藤满是懊悔。不过也只是懊悔,若是真的让她洗,她也是不会去洗的。
    谁让她每到冬天就越发疲懒,即懒得砍柴烧热水,又不想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衣服。
    一来二去每日找借口,一件冬天的大棉袄,真是能一次也不洗的过到开春。
    到了开春水还是一样的冻人,青藤自然也是不会洗的,待到哪日太阳正好。将那些过年棉袄都拿出来晒晒,拿掸子拍拍,折折整齐就放箱子里等来年再穿了。
    所以她这一口水嘬的是味道醇厚,气味悠长。真真是不晓得这里头的脏东西是存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的。
    但好歹是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渴死了。落到现在这么个地步,也没什么好挑的了。
    不过青藤在那里坐久了,开始打起寒噤,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大冬天的,脱了棉外套长时间坐在没太阳的地方,终归还是会觉得越来越冷。
    青藤又被封了穴道,没有内力游走经脉,就和普通人穿着单衣坐在那里一样。
    唯一能让全身再度热起来的,只能靠运动。但运动的多了,又容易消耗身体里的养分,就更容易饿了。
    青藤只得盘腿坐下来,开始调息自己的内力,打算一遍遍的冲刷那道被堵住的穴道。
    许是她的内力太久没有流动,停滞在体内开始有些凝固,青藤调动起来并不太听使唤,她只得一丝一毫的开始调动。
    一开始她将自己体内的内力联系了个遍,果然没有一处响应自己的。
    青藤内心开始有些佩服起迟谓来,但她并不死心,将全部意念用来控制一丝内力,将一丝头发丝细的内力努力在停滞的内力中开始抖动。
    抖动着抖动着,它身边的内力也开始颤抖,由一丝头发丝粗细,渐渐变成了牙签儿粗细…
    塔中无日月,青藤不知盘腿闭目坐在那儿冲击闭塞的穴道了多久。
    只听万籁俱寂中“啵”的一声,青藤周身死寂的气息猛然一扫而空,她体内停滞的内力如崩腾大海般一次又次的循环周天,冲刷着她的经脉。
    青藤缓缓睁开眼,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啊!怎么还不放我出去啊!”
    因着青藤恢复了内力,运转了几周圈后暂时压制了饥饿的感觉,人的气色也好了几分。
    但她喉咙干到沙哑的样子来看,理当是过了三四日了。
    青藤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自己丢在那里的棉袄走过去,想要按照原计划飧几口水喝。
    但当她的手摸到棉袄上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棉袄…干了?!…
    青藤不死心的将棉袄的每一寸都摸了个遍,却只能摸出潮乎乎的感觉。要说水,那是半滴也挤不出来……
    青藤欲哭无泪的躺倒在地,这是天要亡她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上五十大板。
    还可以顺带请个病假在家中睡上半月。
    如今这寒风萧瑟的天气,每日躺在棉床里不起来,才是享受啊。
    小王爷给她的根本就不是处罚,管他屁股会不会被打烂,只要有止疼膏,打个一百下都没关系。
    此番一想,青藤更是懊悔,当初小王爷说要打她五十大板的时候,她就不该当缩头乌龟,理当厚着脸皮磕头谢恩才对。
    不管怎样,在外头总能吃到新鲜的伙食,总能有人陪自己说话。
    不至于沦落到此番田地,就连自己要被饿死渴死了都没人发现。
    四周一片漆黑,连门缝里也照不进一丝光。里三层外三层的石墙隔断了里头和外头人的联系。
    关在里头的青藤自怨自艾,浑然不知外头的人已经为了她吵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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