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起,山中的雾气也散得差不多了,玲珑告别了法华大师后,就收拾了包袱下了山,下山之前还给寺里添了些香油钱。
    玲珑独自一人走在林间的小道上,心里正盘算着下了山后吃什么好。就在毫无防备之时,有人往玲珑的后颈猛打了一个手刀,玲珑只觉得眼前一黑,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意识就逐渐模糊了。
    玲珑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中天,后颈的酸痛有让她有些难受的皱起了眉。玲珑掀开被子,起身,步子还有些踉跄。
    下手真黑。
    玲珑揉了揉脖颈,抬眸。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环境。是宫殿,古朴风雅,布置的也别出心裁,格局精致清新,许多家具上的雕花,也十分精细。
    守在好外间的人,许是听到了响动声进了来。
    “姑娘。”进来的是位宫女,先向玲珑行了个礼才道:“陛下吩咐了,您醒来后先用午膳。奴婢听雨,负责照顾姑娘的起居。”
    玲珑只是轻轻一笑,朝听雨点了点头,垂眸转身,唇边的苦笑才溢出。
    京城,这个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承载她前半生所有悲喜的地方,她终究还是回来了。昔日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上脑海,过去的一切就犹如巨大的黑影将她笼罩,逃不掉,躲不掉。她请楚,整个京城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圈套,那又怎样?这个圈套也不得不入啊……
    玲珑深深呼出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那老家伙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会疯的吧?
    用过膳后的玲珑坐在来案桌前翻看书,手边是一杯凉了许久的清茶。
    此时,一抹明黄色出现在门边,衣袍扬动,那人进了殿内,悄无声息。那人走到案桌前,用手敲了敲桌面着发出声响后玲珑才回过神来,一抬眸,玲珑立刻将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草民白玲珑,拜见陛下。”
    “平身,你不用如此多礼。”
    玲珑只是规规矩矩的起身,一直低着头。
    这个人,是启元帝——宋世琛,也是一路与玲珑乘船至仁安镇的那位白衣公子。宋世琛身形修长,有些清瘦,容貌俊俏,龙袍在身,九五之尊。
    两人坐在茶几面前,玲珑低头垂眸,手上摆弄着茶具,正在泡茶。
    “住得习惯吗?”
    “多谢陛下关心,草民住得习惯。”
    宋世琛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玲珑,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你不必如此,你本就是贵女。”
    玲珑只是笑了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不过就是一个小老百姓。”
    “你是朕的表妹,静和大长公主和安山候的嫡孙女——明珠郡主,谢云殊。”
    “陛下。”玲珑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给宋世琛,“谢云殊已经死了,死在流放的暗杀中。”
    玲珑盯着宋世琛看,面无表情。宋世琛只是动了一下眉头,垂眸,抚上了茶杯。
    “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回陛下,我过得很好,劳陛下挂心了。”玲珑抿一口清茶又道:“我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快将我请进宫。至少,我人先到了京城,再请也不迟。”
    宋世琛笑了笑,“是朕心急了。”
    玲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请楚得知道宋世琛为何而急,反正她是不急。
    “皇后娘娘近来如何?”
    宋世琛听闻没有立刻接话,脸上的笑容敛了三分,抿了一口茶才道:“朕没有封后。”
    玲珑闻言一惊,抬眸看着宋世琛。当宋世琛还是太子时就与太子妃感情甚笃,但只可惜当年太子妃误食了那碗粥,替太子挡了一场灾。太子妃身子本就弱,那毒霸道,差点送太子妃去见阎王爷,太医诊断说太子妃怕难再有孕。
    “凭明珠你的聪慧应该知道,朕才刚登基不久,朝中局势不稳,赵相览权,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朕如果封了后,怕他们也会提议废后,毕竟一个生不下储君又无多少家势的皇后,在他们眼中毫无价值,倒不如扶上一个……赵家女。”
    “陛下不易。”
    “朕,缺几位贤才。不知,明珠心中可有人选?”宋世琛看着玲珑问道。
    “有,但陛下要听吗?”
    “为何不听?”
    “威远老将军的嫡长孙梅怀清,中书令颜大人之子颜希廷,林尚书之子林耀。”
    “目光如炬。如今,梅怀清已随父镇守边疆,颜希廷与林耀今年参加春闱,榜上有名。不过,朕觉得他们二人藏拙了。”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嗯,时候不早了,朕先回了,不用送。”
    宋世琛走后,玲珑任然坐在那里喝茶,垂眸思索着。
    赵相当真是个老孤狸,将梅家父子派往边疆,让他们远离权力中心。舅舅之前才官至正四品现为尚书,怕是已逝的嘉庆帝为制衡赵相走的一步棋吧?中书令的颜大人也是如此。嘉庆帝也是煞费苦心,皇帝当真是千百年来最难做的了。
    也不知道本该贵为皇后的太子妃如何了?那个为了夫君葬送自己家族的女人,最后却落得妻成妾的下场。
    皇后之位,不过只是他政治上的一枚棋子,他大概就是想等待一个有胆量又有实力和赵家抗衡的后起之秀吧?
    玲珑放下了茶杯,“听雨,我带进宫的包袱呢?”
    听雨上前回话,“都在,没有少一件东西姑娘要看看吗?”
    “不必了。”玲珑扰了拢月白大袖衫的衣摆悠悠问道:“宫里什么时候采办?”
    听雨思索了片刻答道:“明日。”
    “你托人去想云斋帮我带些糕点吧,桂花糕,荷香糕,相思水晶糕各一叠。”
    “姑娘若想吃,吩咐御膳房便可。”
    “那个啊……”玲珑抬头笑着对听雨道:“那是我从小吃到大的糕点,想再尝尝。”
    浓密的睫毛下,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听雨读不懂。总觉得,与自己差不多年岁的人,为什么看起来略有些沧桑模样。
    这样的表情,真是让人没法拒绝呢。巴掌大的小脸,细长的眉,一双黑白分明又灵气十足的眼珠,略微下垂的睫毛想掩住眼中的忧伤。明明伤心,却又要笑,好奇怪啊?
    “是。”
    第二日,听雨确实是托了出宫采办的宫女去想云斋带糕点。
    “姑娘,你确定你要的是桂花糕、荷香糕、相思水晶糕?”伙计认认真真打量着那名小宫女。
    “没错啊。”小宫女眨巴了两下眼,点了点头。
    听雨姐姐说得就是这三个。
    伙计见她神色未变,不像是说谎的模样,才道:“请姑娘稍等。”
    伙计进了后院,请了掌柜来,掌柜是位笑起来十分和善的中年男子。
    “姑娘想要买的相思水晶糕小店几年前就不做了,桂花糕与荷香糕倒是有。”掌柜笑着对小宫女道。
    “那就桂花糕,荷香糕各一叠。”
    “好嘞!请姑娘稍等。”伙计说完就动了起来,为宫女装糕点。
    掌柜回到后院,进了一间屋子,对坐在屋里待卫模样的男子道:“快禀告主子,有位宫女来买相思水晶糕。”
    “相思水晶糕,难不成……”
    “你还是快些去吧!有赏钱哩!”掌柜催促道。
    京城南街大戏院。
    护卫一路火急火燎的跑进戏院,噔噔噔的上了二楼雅间,气喘吁吁的道:“公子,有个宫女来买相思水晶糕。”
    护卫听到茶盏掉到地上的声音,却不敢抬头。
    “你,再说一遍……来干什么?”
    “买相思水晶糕。”
    “呵呵,呵呵……你终于还是回来了,云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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