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渐渐长大,能够在清渊宫上蹿下跳跑得欢快的时候,我才发现,它竟是一只腓腓。起先并不觉得,慢慢地,它长长的白色尾巴长了出来,连着它形似狸猫的身形,让我确信,这是一只腓腓。腓腓生长在霍山,离东海不知有多远,它百余岁的年纪,流落到东海,想必吃了很多苦头。
    憨憨越长越大,我就越来越容易犯困,其中缘故自是因为它的灵力还不足以让它在七十二天长久待着,只好让我自己每日为它输一些灵力。一日复一日的,我便觉得精力不足,要比往时多睡上两个时辰才能调养过来。所幸宫中大小事都有与白管着,他很会管事,便没谁在意我每日是在当差,还是在瞌睡。
    忽有一日,与白说有个极大的恩典要给我,我正抱着憨憨,睡得正香,冷不防被他从睡梦中叫醒,很是不满。他见我还是满脸困意,一面替我拿了鞋子来,一面问我,方才做了什么梦。我告诉他,我梦见了自己成了神君,正威风着呢,他一叫我,我便从天上滚了下去,醒了过来。与白一边赔笑一边笑道:“看来你想着要做神君,已经疯魔了。俗,忒俗,也就是我今日为你寻了陶冶自己的好机会,莫谢我。”
    我想我要如何不俗呢,当了神君,下界建了仙府,才能保护渺林不再受邪冥幽刹的欺负不是么,与白不明白,没关系。
    我穿上鞋子,抱着憨憨,它比我能睡,还没醒。我问与白要去何处,他却神神秘秘,拉着我的衣袖,将我带到了后头院子里去。
    上神宫邸里似乎都有着这么一片湖,湖上必定是有着一座亭子的,果真,上神正在亭子里看书呢。我停下来,小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恩典,躲在这里看上神看书?”
    “非也非也。”与白解释道:“你瞧我想是会做偷偷摸摸勾当的神仙么,忒不了解我。还不是我瞧着你照顾憨憨十分疲累,也没什么时间去增进修为,日复一日,你的精力必然承受不住。这几日上神没有那么忙了,便爱来此处看书,看书是件闲适的事情,但身边也得有人伺候着,我看你就很合适。且你往上神身边坐上片刻,精气神便能恢复不少,若日日来此,便不会那样困了。”
    我万分感激,与白果真古道热肠,这包子脸心地委实不错,若我有一日平步青云,定要好好报答与白。
    只是上神坐在那里,很是安静,我实在不好意思去叨扰上神。憨憨不知何时醒了,从我怀里跳下去,在我脚边蹭了蹭,我看这小家伙委实可爱的紧,便想着将它抱起来,谁知它却直奔向辰止上神。我没能抓住它,眼看着它跑开,与白在我身边笑道:“憨憨都比你胆子大,忒丢人。”
    我瞪了与白一眼,他倒不在意,说是自己事务繁多,不与我计较了,便自己忙自己的去。这边憨憨已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跳进了上神怀里,上神面前的书已经合上了,一手抱着憨憨,一手顺着它的毛。我想着上神和善不与憨憨这小家伙计较,它倒好,脏兮兮的爪子就这样蹭到了上神身上,我赶忙也小跑着过去,在上神面前行了礼,伸出双手来:“上神见谅,憨憨这是还没睡醒,唐突上神了。”
    “无妨。”上神并没有要将憨憨递给我的意思,看着我伸出的双手,放了一杯茶在我的手心:“先坐。”
    “谢上神。”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竟是清清凉凉的,让人心神平静下来。“这茶.......”
    “是冰草茶。”上神腾出手又为我斟了一杯:“喝上一些,能调和灵力,有助修为。”
    我捧着茶杯的手,在我听到这茶的名字时,就开始发抖。与白口中只能奉给尊神的冰草茶啊,我这是得了什么福报哦,摊上这样的好事来。不过也是,上神自己喝茶,岂会喝那些普通的茶,我这也是遇到了,没法子的事。
    我思量着,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要不趁机多喝一些,反正上神添茶水添得挺勤。喝了两杯以后,上神忽然开口:“如何?”
    “茶味甘甜,喝了神清气爽,实在是好茶。”我哪里会品茶,胡乱说一通,见上神微微皱眉,就知说的太假。那茶可一点儿都不甜,但以前司文品茶的时候,不论是什么茶,都要说一句回味甘甜,我学他呢。但见上神皱眉,兴许是觉得我味觉出了问题。
    “养灵兽是件耗费心力之事,你这些日子可觉疲累?”
    听到上神的话,我赶忙放下茶杯:“回上神,是有一些,但见憨憨可爱,也不觉有什么。”
    “憨憨?”
    “它叫憨憨,与白取的名字,上神觉得可好?”
    上神没有说话,默默又为我添了杯茶。以上神的审美来看,他果真无法接受憨憨这样的名字,与白真应该抱着着我的大腿痛哭,感谢我的赏识,憨憨这样的名字,也就我听了以后不会嫌弃,日子久了还能叫的顺口。
    上神换了只手抱着憨憨,靠近我的那只手放在我的头顶上几寸的地方,倾下一丝神力。等到上神收回手时,我忽然觉得精力充沛,连着好几日的困意,荡然无存。上神将憨憨放到我怀里,憨憨还依依不舍地不肯离开上神的臂弯。我一手将憨憨紧紧锁在自己怀里,一手将面前的茶喝了干净,冰草茶这般珍贵,我今日喝了三杯,等会儿见了与白一定要与他吹嘘一番,让他羡慕得很才好。
    眼见着憨憨不在怀里后,上神又打开了书自顾看着,我便觉着我是不是在这儿显得多事,于是我同上神说道:“多谢上神照拂,十七不便打扰,先退下了。”
    “嗯。”
    待我起身刚要退下,上神却又开口:“这几日你都可来此。此处灵气比宫中其他地方旺盛,利于你的修为。”
    “是,多谢上神,十七告退。”
    “嗯。”
    上神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便习惯性地话少,我抱着憨憨,默默退开。等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我回望一番,上神看书看得很是认真,低头看憨憨,这小家伙竟也在偷瞧上神。“怎么样,小憨憨,你也觉得上神很好是么,可上神再好,也是上神啊。”
    打那日后,我每日晨昏定省地往后庭去,有时看得见上神,有时看不见。上神并不介意身边多了一个我,和一头憨憨,只是我自己坐不住,老是怕惊扰上神,总是片刻便借口离开。有一日没有上神的时候倒是同与白多待了会儿,我倒没忘记向他吹嘘自己那日喝茶的好事,与白说我没出息,这样的事儿也值得拿出来吹嘘,作为辰止上神的神使,眼界忒低。我并不理睬他,他说不准心里不知有多羡慕,面上却还要端得住。
    没过几日,我发现了有些不同,憨憨竟然每日活力过分,且根本不需要我再为它输送灵力了。我担心憨憨安危,试着输送过一次灵力,都被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日后才发现,憨憨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灵力了。
    这又是怎样一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憨憨日渐长大,自身便又足够的灵力与精力,又或许是我前些日子输送的灵力已经足够了,故而现在不必了。费心想事情是件很累的事,我最不爱多想,憨憨这般总归是件好事,又何必非得要知道其中缘由。我将这样的好事告诉了上神和与白,上神没说什么,只是与白笑得诡异,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怪讨人厌。
    再过几日,上神又开始忙起来,与白私下同我说,前几日上神闲下来看书,是为了寻找最好的能炼化雪寒花的法子,现在多半是找到了,便又开始忙起来了。我不晓得炼化灵草还有这么多讲究,与白觉得一时半会儿跟我说不清,便说等上神炼化过了紧要关头后,带我去瞧瞧,开开眼界。我想炼化有什么好看的,但既然是上神,看看也好。
    这一日我正在研究如何炼制灵药,我终于开窍觉得自己也该有一技之长,便勉强算是认真得学了起来。这日我刚炸了一个药罐子,下头的仙娥便送了封信来给我,说是这信送到了百花司,赶巧与白正在百花司,就给我拿回来了。我不关心与白为何在百花司,只是从前百花司没有仙娥,以至于我到了清渊宫,才体会到作为尊神神使的好,寻常仙娥谁见着不恭敬行礼,不眼神敬佩,这些都是闲话。只是我拿到这封信,很是激动。
    司战来的信。
    司战不爱说话,也不爱写信,他在外两三年间来过一次信,内容是,事忙,不知归期。就这也值得灵鸟不知飞了好几千里将信送回来,实在没必要。
    今次他再来信,我想着与白说的司战还在寻找灵草,或许又是得推迟回天,结果展开信来一看,只有三个字,下月回。
    竟是要回来了。
    司战,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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