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锦代上神归位时长鸣的九只凤凰,在凌霄殿上盘旋了七七四十九圈,来来往往的仙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上神去兰瑜宫的时候被路过的仙娥看见了,不多时,锦代上神归位的消息便传遍了七十二天。
    各路神仙当即准备了贺礼,乌泱泱地赶到了兰瑜宫,却连门都没进去到。据说天君也派了神使送了贺礼,也被一并关在了门外。锦代上神不喜铺张,也从不收礼,这些赶着献殷勤的仙家们就这样碰了壁。但好在是天君神使也被关在了门外,众仙家心里就好受了几分。
    兰瑜宫关了几日宫门,自打我上天以来,这是头一次见兰瑜宫闭门多日。司文是个随性的神仙,宫门常年不关,他觉得拘束,也不会有哪个不要命的闯他的宫门。可锦代上神说是喜欢清静,就改了司文的习惯。锦代上神喜欢清静,这想必是在昆仑山冰封了几万年的缘故吧。
    锦代上神的事情了结了以后,大家似乎都闲下来了。司战听闻东荒的一座山上有铸剑的好材料,便要去看看,他问我要不要与他一道,我怕扯他后腿耽误了他的事,便拒绝了。司战临行时送了我好些东西,又将落夷宫封宫的口诀教给我,嘱咐我照顾好自己。我翻了翻司战给我的东西,有些是他这些年自己打造的法器,有些是灵药,总之都是些防身自保和治疗的上品。原本这已让我思量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又教给我封宫的口诀。司战是战神,落夷宫是战神宫殿,结界森严是其他宫殿都比不上的。司战常年在外征战,凡事习惯留有余地,且留好退路,故而他在落夷宫留了一个只能他自己解开的结界,一旦那结界听到封宫的口诀,或是感应到在宫中的司战危急万分的时候,就会自动封宫,任谁也再进不去落夷宫,除非封了结界之人打开结界。
    我等着司战解释,他这样大动作,不可能没有缘故。锦代上神这几日在兰瑜宫,由司文照拂,说的是魔性已除,神格稳定,且像是并没有吸收几位上神的神力一般,修为与沉睡前并无两样。我那日与司战讨论的事,看起来并没有发生,这让我安心不少。可今日司战所为,让我一颗心又重新吊在了嗓子眼儿上,不知他是为何。
    司战道:“现在一切平静,可仍要警惕,我此去少说三月,你要保护好自己。”
    未雨绸缪,未为不可。
    我当着司战的面,将封宫口诀练习了几遍,让司战确保我记住了,他才放心离开七十二天。他给我的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我一并收好了,若是我用不上,等司战回来,就还给他,他老是打仗,容易受伤,比我更需要。
    司战走后,兰瑜宫下了帖子,请众位上神一聚。我怀疑司文就是故意在等司战走,他们好聚一聚。按理说上神之间的纠葛我是不应该过问的,但司战这样好的尊神,除了不爱说话没别的毛病,怎么就与其他几位关系疏离呢?辰止上神也不见得多爱说话,怎么就人见人爱呢。这个问题,我觉着问与白最好。
    趁着辰止上神去兰瑜宫的工夫,我去找了与白。上神原是也问过我要不要跟着他去兰瑜宫的,就当领着我去玩儿了。可我一来念着正好趁上神不在好向与白打听消息,二来还有我并不相熟的锦代辞境两位上神,便拒绝了,只说是憨憨这两日离不得我,上神也没说什么,自己去了兰瑜宫。
    上神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去踹醒了还在打盹的与白。
    与白是个勤勉的神仙,做事认真谨慎,不出差错,也就是上神不在的时候能偷得几分懒,打个盹,可我还是不留情面地将他踹醒。
    他应是做了个好梦,脸上挂着笑,被我一踹,惊慌地睁开眼,眼神却还有几分朦胧:“谁?”声音也是含糊着的。
    “是我。”我挨着他坐下,拍拍他的脸:“梦见什么了,笑成这样。”
    “是你啊十七。”他坐起来:“你这一吓,什么梦我都忘了,总归是个好梦。今日兰瑜宫设宴,怎么你没跟着上神去?”
    “上神聚会,我跟着去有失体统。上次被你摆了一道,自个儿跟着上神去了清音谷已是丢脸,今日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你果真还记恨着这件事。并非是我要摆你一道,只是别的尊神身边都没跟着其他小神,偏是我家上神身边跟着俩,传出去多有不妥。我可是忍痛才将这个机会让给你,要不是你日日念叨着要见一见这大场面,我就跟着上神去了,你还记恨我,小没良心的。”
    “我不知你这样古道热肠,倒是我失礼了,对不住了。”
    “少来。”与白朝我翻了个白眼:“装得乖巧,一肚子坏水。你今日找我,又所为何事啊,还惊了我的好梦,我就先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多谢。其实我来就是想问问,为何司战上神看起来与其他上神的关系都不大好,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么?”
    与白挑了挑眉,似乎对我这个问题也有兴致。“看来你也不傻,还看得出司战上神与几位尊神的关系冷淡。至于这其中缘故嘛,那就是三言两语说不完的了。”
    我又踹了他一脚:“你长话短说。”
    与白剜了我一眼:“疼,疼,小没良心的,还不给我倒杯茶去。”我屁颠颠地跑去给与白倒了茶。与白喝了茶,也不计较我踹他的事儿了,将几位上神的恩怨娓娓道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司战上神生于天地,没有族亲,性子本就冷傲一些。又是战神,杀伐惯了,不爱与人亲近。可是你瞧,这上神之间的关系,不两相亲近,又怎么好的起来呢是吧。”
    “我记得,辰止上神也是生于天地,没有族亲,早些年也是杀伐惯了的,怎么不见辰止上神不与人亲近,反倒朋友挺多?”
    “咳咳,这个嘛......”与白神情扑朔。
    “不是说七十二天没有秘密?”我追问道。
    “唉,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只是说来太复杂。总之就是,这七十二天的几位上神里,司战上神是最有原则的一个,掌战争,司杀伐,只有一股正义凛然之气。往好了说,是维护规矩,往坏了说,是墨守成规。呐,看你不相信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同司战上神有些交情,所以......”
    “等会儿。”我打断他:“你怎知我与司战上神有些交情?”
    “那日上神说的,上神嘱咐我,若你时而不在宫中,让我莫要急着找你,你说不定去了落夷宫,因为你与落夷宫上神关系交好。”
    这样的叮嘱,听着倒不像是能从上神嘴里说出来的。说起来,打我到了清渊宫,一直很受上神照顾,上神身份该有的冷漠疏离,书上写明的不易亲近,似乎完全不存在于上神身上。我们初见时,我摔在他的脚边,他冰冷的眸子,似乎就只是在那一刻。
    我说仰慕他,我说爱慕他,我现在真切地明白,我欢喜他。
    不是一个小神对一位尊神高山仰止的慕求。
    而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辗转反侧的爱恋。
    我忽然欢欣,又忽然落寞,为的是我明了的心意,和不明的未来。
    与白没看出我的情绪的跌宕,仍自顾说道:“你不觉司战上神这些缺点,可上神之间的交往,就显露端倪。因为司战上神太过秉持公正,与几位上神都有些不愉快,只是年深日久,积怨消解,再加上司战上神后来看得开了,不再墨守法规了,几位上神的关系这才缓和起来,有今日虽不交往,但也看得过去的局面。”
    “那么,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小十七,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我知道的有限,无从下口啊。”
    我想与白果真很多时候还是不靠谱的,正要再踹他一脚,就听到有谁在喊我:“十七十七,可寻到你了,来来来,同我走一趟。”
    我和与白向着声音来处齐齐看去,竟是气喘吁吁的净良。
    “净良神侍啊,怎得今日跑到清渊宫来了,兰瑜宫不是有宴会,你不在上神跟前候着,来这儿做何?”
    “与白,我瞧你是跟我过不去了是吧,我不同你计较,我来找十七,你若想吵,改日我奉陪。”
    “改日?你当我很闲是吧,还敢上门来找十七,你别是趁我家神君不在想欺负十七。我告诉你,要是我家神君知道了,非得揍你一顿才是。”
    “蠢钝至此,你竟还是个管事神君。”
    “你说什么,我揍你你信不信!”
    “你来啊,谁怕谁啊!”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我赶忙上去拉住:“你们俩起开。莫伤和气,莫伤和气,大家都是仙友,何必动武。净良,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净良理了理自己被与白揉皱的衣领,缓缓道:“今日众上神相聚,谈及那日清音谷之事,说起了你,都夸你模样可爱,尤其是锦代上神,很喜欢你。这部,今日辰止上神没带着你,叫锦代上神好生失望,遣了我来请你,兰瑜宫一聚。”
    我和与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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