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不觉于耳。小蒙模糊的视线看向燃烧着的居民楼,然后看到了被消防员抬出来的老师。
    火焰让老师的半边脸焦黑,可能看到的地方还是如此美丽。
    小蒙动了动指尖,最终昏了过去。
    拍完这段戏之后,叶之桃被助理搀扶起来,裹着毛巾擦掉脸上漆黑的妆容。黑暗中,她抱着保温杯喝水,一边喝一边静默无声地哭了一场。
    这一切都被张已明拍摄到镜头里。
    张已明知道,叶之桃入戏了。
    知道她入戏之后,张已明还是很高兴的,可为了影片着想,张已明还是走过去,拍了拍叶之桃的肩膀:“之桃啊,你现在可不能哭,一会拍停尸房的戏份,也不能哭。”
    叶之桃满含泪水,抬头看向张已明,仿佛在说人家未婚妻都死了,你还不让我哭,这也太过分了吧。
    张已明叹口气:“哎,你是个成年人,是个坚韧的女性。成年人的悲伤就好像深海下的波涛,即使已经暗潮汹涌,面上也要风平浪静。”
    “这就是生活,所有人都觉得你应该坚强振作起来,你也要伪装成这样子。只有你的悲伤会告诉你,你不能。”
    “所以你得收着,知道吗?”
    叶之桃捧着保温杯点头。眼泪随着她点头时落下。叶之桃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含着哭腔道:“你先让我哭完。”
    等叶之桃哭完,情绪收得差不多了,张已明就开始拍一下场戏。
    老师是在送往医院的抢救的路上死亡的,所以家属得去医院将老师的尸体领回去。发生这样悲痛的事情,谁也不好过。在老师的父母将老师的尸体送上车时,小蒙伸手,想要去触碰老师的脸,却得到了一声严厉的呵斥:“别碰她!”
    小蒙的手一抖,红着的眼眶里泛着泪光,像是要破碎得掉出来一般。
    她的神色平静,连眼神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但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很悲伤。
    老师死了,小蒙的生活还要继续。
    因为老师的父母责怪小蒙,认为是小蒙导致老师没救过来,所以连葬礼都不让小蒙参加。
    小蒙只好在家平静地收拾老师的遗物,平静的度过每一天。朋友来照顾她,她也十分平静。
    一直到头七的那一天,小蒙的朋友来找小蒙看电影,被小蒙拒绝了。朋友担心她,只好哄道:“我听说,头七的那一天死去的人会回来看自己爱人。今晚你不要哭,我想老师不会像看见你的眼泪。”
    可那天晚上,小蒙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最终,她抱着和老师的合照,蹲在沙发上,哭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是七个平静日子后吗,小蒙唯一的一次爆发。那种悲伤的情绪像是爆发的火山一样,将所有都淹没了。
    镜头外的助理眼见着叶之桃和小蒙这个角色融为一体,怕她从悲伤中走不出来,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薄暮轻。
    薄暮轻担心叶之桃出不了戏,暂时将手上的工作押后,连忙赶来剧组探望。
    第98章 chapter 98
    薄暮轻过来探班那天,叶之桃的情绪到了最低点。
    老师走后的第二个七天,小蒙开始正常的上下班。她一个人挤在地铁上。地铁里人潮拥挤,她在人群里,却孤零零的好像一个人。一个人去买菜,喧闹的超市中,她推着车在走,缓慢地像是背对大陆漂流的孤岛。
    社会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无情机器,在时间洪流的推动下,机械地催促着人们拼尽全力地往前跑。它不管你失去了爱人,遭受了多大的创伤,连一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只自顾自地轰隆隆的往前。
    稍有滞后者,就会被它的车轮无情碾压,成为一堆破碎的烂肉。
    可人并不是机器,她有爱有恨,受过伤后需要时间愈合。所以还没有喘息愈合的小蒙,在一次周末去殡仪馆观看别人葬礼回来后,迎着夕阳攀登到这座城市的一处高楼上。
    她坐在天台的边缘,眺望着夕阳渐渐下沉,眼中的生命之火,也仿佛在慢慢熄灭。
    在这个场景中故事里的小蒙仿佛就是叶之桃,镜头外的张已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喊了咔,让工作人员将叶之桃从天台边缘抱回来。
    叶之桃脸色很苍白,直说自己没事。张已明见她状态不对,和她说道:“桃桃,入戏是一件好事,这在很多演员身上都是一种好事,但你也要明白一件事,既然你是个演员,那么你的人生就不止一种。”
    “尘心是你的人生,平阳是你的人生,那么小蒙也是你的人生。你以后,还会演绎各种各样的人生,让她们在镜头下活过来。”
    张已明伸手,拍拍叶之桃的肩膀:“你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多丰富多姿的人生都没有体验过,不要着急。”
    叶之桃点头,张已明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今天先到这里,给你两天假放松一下,我们再拍。”
    叶之桃摇头:“不,张导,我觉得我可以。”
    张已明对她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可以,但拍了那么多天,大家都累了。你的戏太好了,大家也无不动容啊。而且,这个镜头是最后一次撕开你的伤口,接下来你就要自救,慢慢痊愈了。桃桃,在人生里找一个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可不容易。”
    “我给你放个假,你去找找能让你痊愈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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