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青认真地想了一下,嘴角轻扬,说道:“果然还是有事业又有爱情的感觉比较爽!”
    程然微笑着,揽着她往回走,“任务都完成了,咱们下山吧,这里太冷了。”
    苗小青一愣,“任务?”随即就明白过来,他来这里就是求婚的。
    在欧洲之巅求婚,理科男直白的浪漫。
    以后就算她老年痴呆了,也会记得在阿尔卑斯山洁白的山脊,他给她的无名指套上戒指的这一幕。
    她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头的脸微微仰起,对正低头看她的程然微笑地对视。
    他们穿过低矮狭窄的冰雪隧道,走到车站,苗小青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了。直到火车缓缓地开到山下,她才问闭目养神的程然,“你是看了记事本才想跟我求婚的?“程然睁开眼睛,“看了记事本只是想睡你。”
    话刚说完,大腿就被苗小青狠狠掐了一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吼她,而是生生忍了下来,把她揽进怀里,又闭上了眼睛。
    这个傻丫头自己说的话都忘了,戒指又不是只买一对,纸婚,木婚,锡婚,都可以买。
    她也忘了,如果他们不离婚,马上就是他们结婚十周年。
    他去卡地亚买了戒指就一直戴着,至于她的那只钻戒——
    他又睁开了眼睛说道:“我明天去德国找个人讨论,要待上一周,然后就回上海。”
    “那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九月,”程然说,“十二月开始学术休假,我在上海会待一年,之后处理好就全职回国了。”
    他随身带着那枚戒指,原本也是要回国跟她求婚的,没想到她来了瑞士。
    程然透过车窗,望着那高高耸立的雪白山峰。
    既然来了,就在阿尔卑斯山脉的最高处跟她求婚吧。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苗小青,握着手机,已经睡着了。
    他的嘴角温柔地弯起,小心地抽出手机,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才点开了记事本,将那几段记录又看了一遍——
    程然,你知道吗?我回科大了,系办大楼外的洋紫荆好像长得更高了,树干也更粗了,我在铺着洋紫荆落叶的灰砖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几遍,我听着脚步声空寂的回响,手机播放着我和你,还有杜弘,徐浚,吴繁,我们全员为了庆祝黎若谷离开,去吃烧烤那次的录像,那时我们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可现在,我很寂寞,也很惆怅。就像洋紫荆一年四季都会落叶,我也从没有一天停止过想你……
    程然,我来到了上学时开会的酒店,就是害你摔倒的那个酒店,就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个酒店。我来到了这片白桐林,你对我说你永远不会放弃物理的这片白桐林。这里的泥土还像那时一样松软,草叶细长,白桐花开了,你还记得白桐花的物语吗?情窦初开!程然,我还喜欢你,我还会喜欢你一辈子…
    程然,我来到了你的家乡,来到了那条结冰的河,我走进了披着雪挂的寂静树林,听到踩雪发出的咕支声,流水的小溪冻住了,我走出了林子,躺在结F冰的河面上,没有你的脸替我挡住刺眼的阳光,我只好闭起眼睛,想起你那时问我的问题,要不要把自己给你。程然,这一辈子我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
    程然,我回家了,西湖还是那个走一百米就会被人踩掉十次鞋跟的西湖,我们买戒指的那个路边摊还在,老板变成了老板娘的儿子,我在摊子前看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买。我一个人去划船了,踩得腿软才到了湖心,船像那时一样,在湖心没有方向地漂着,我也像那时一样,程然,我爱你,爱得比你知道的要深,要深得多……
    程然把手机音量关到最小,点开了那段视频。
    画面里,昏暗的光线,简陋的桌椅,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油腻的烤串,还有啤酒瓶跟果汁,几个学生气的年轻人松松散散地坐着,杜弘青涩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中,接着是苗小青的声音——
    “今天这么多人当见证,毕业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谁先找谁合作,谁一辈子发不了PRL。”
    接着是徐浚的训斥,“你俩是幼儿园大班?”
    ……
    画面晃动了几下就对着灰暗的天空,和一轮清辉皎洁的明月。吵闹声依旧,直到视频结束,程然却依然记得后面徐浚喝醉了说的话——
    “分别有什么好伤感的?只要都还在学术圈,资源就还会共享,谁有难题了随时可以讨论,这叫同门!明白吗?”
    程然关掉了视频,那时候他们风华正茂,现在已近沧桑。
    他最庆幸的是,没有和杜弘一样,两个选择中放弃了一个。
    不知道在万籁俱静,突然转醒的时候,杜弘有没有因为他的人生只剩下物理而后悔过。
    火车开始播放广播,因特拉肯站到了。
    程然叫醒苗小青,检查两个人物品,牵着还迷糊着的苗小青下了火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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