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基于以上的线索,女佣的存在只是女爵士保护自己和孩子的障眼法。当女爵士生产,女佣也就会带着孩子消失。
    她的利益和塞尔瓦的利益并非一体的,两个人只是雇佣关系。
    “对,只有她和孩子的生父,有必要隐瞒女爵士怀孕的真相。”
    无论女爵士是否死于生产,只要孩子活着生下来,女佣能得到的也只是一份酬劳罢了。但如果女爵士在无人知道她有孕的情况下死了,那女佣的孩子就合理合法地成为了她的继承人之一。
    如果塞尔瓦也死了,这个孩子更是成为了唯一继承人。女佣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孩子的监护人,这时候如果她嫁给孩子的生父……那整个财产的“过渡”就实在是太完美无缺了。
    “看来这个案子并不是两位警官负责的,之前的负责人是谁?”
    “休伊·托特。”佩迪耶督察叹气,“我们带着他处理了几个案子,他说这个案子他已经可独立处理了。”
    “是的,他非常肯定这个案子没有任何问题!”
    “呵呵。”只是关注案情并没有插话的钱德勒,这时候发出了一声冷哼。
    佩迪耶和谢察都当做没听见。
    “托特警官现在在哪儿?”
    佩迪耶:“呃……我们没让他过来,我们也知道这个案子他很可能做错了。”
    谢察:“他已经知道了错了,给年轻的警官留一些脸面吧。”
    “能把托特警官叫来吗?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聊聊的。”
    “这个……”两人想拒绝的,但钱德勒在一边眯着眼睛,他们只能点了点头。佩迪耶和谢察耳语了一会儿,“你去”“你才该去”这个样子的说了一会儿废话,最终是谢察跑去找人了。
    奥尔则接过了有警官拿来的物证,走进了一间没人的审讯室。
    这次钱德勒跟进来了,呃,其他人也跟进来了,桌子边围了一群人,幸好血族可以夜视,否则除了达利安,其他人都要被奥尔轰出去。
    证物盒子有两个,第一个盒子打开后,放在最上面的是用报纸裹起来的一双女士毛绒。一只拖鞋很干净,找不到任何污迹,另外一只拖鞋却被血浸透了,几乎变成了暗红色。
    奥尔捏着那只血拖鞋,小心地打量。他在拖鞋的里边,发现了一个血掌印。
    “能提取指纹吗?”奥尔把拖鞋拉开,让达利安看到里边的掌印。
    “比较困难,拖鞋里都是毛。”达利安皱着眉看了看,“我尽量。”
    他拿着这只鞋去到了桌子的另外一头。钱德勒抻着脖子,也跟过去了,不过他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是凶手的手掌印吗?为什么他要那么干?”钱德勒问。
    “大概率是凶手的手掌印,第二天天亮女爵士的遗体被发现时,血迹大部分已经干了。但为什么那么干,目前我也不知道。”奥尔回答着,打开了这个证据盒里的第二件物品——装有女爵士睡裙的纸袋。
    女爵士的睡裙被奥尔小心地在桌面上铺开,能清楚地看出,背后的大片血迹是分成两截的,上半截的血迹毫无疑问是来自她被打破的头,下半截血迹的出处在女爵士腰腹部以下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就是显而易见了。
    睡裙的正面,上半截只有一些飞溅的血迹,但下半截的血迹就比较混乱了。
    奥尔按照血迹的痕迹,将睡裙的下摆折叠了起来……
    “看来,我们找到凶手把手伸进鞋里的原因了。”
    钱德勒瞪大了眼睛:“丧心病狂,这家伙真的丧心病狂!”
    睡裙检查完毕,达利安递给了奥尔一张白纸,上面拓印着凶手手掌的大概形状——都是毛毛的鞋底还是太难收集到指纹了。
    重新将鞋子和睡裙整理好放进纸箱,奥尔开始查看那件染血的女佣衣裙,这是两件衣服,包括一件黑色的长袖长裙,以及一条白色的长围裙,现在它们都血迹斑斑。
    奥尔在衣服的袖子和肩膀上,找到了喷溅血迹、疑似脑组织的小碎块,以及细小的碎骨。
    现在没有检测设备,但是有狼人。包括达利安在内的狼人们在嗅过奥尔挑到小纸片上的碎屑后,都确定它们都属于人类。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具体属于哪个人类,就无从得知了。可是在这个案子里,谁都知道这些人体的零碎残骸属于谁。
    钱德勒也拿过去闻了闻,一股腐臭味让他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衣服下摆和长围裙被鲜血浸透,甚至比女爵士的睡裙还要染了更多的血迹,但比较奇怪的是,在裙子的后背位置也有血迹。
    难道凶手躺在了血泊里吗?但血迹又不太像那种大面积的晕染,倒像是……蹭上去的?
    奥尔仔细地观察这片血迹,五分钟后,他骂了一句久违的脏话:“cao!”
    他发现了一张脸,一张很小很小的脸,依稀能分辨出眼睛和嘴巴的位置,那个五个月大,成长到二十公分左右的胎儿,大概就恰好有一张这么大的脸。
    这件衣服被脱下来,用来包裹胎儿了。
    奥尔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从这件衣服上寻找线索。除了血迹之外,这件女佣的长裙在腋下与腰部的位置开了线,第三颗扣子掉了(背后系扣),第二和第四颗扣子脱了线,耷拉在那。
    还有那条长围裙,它是那种最基础的围裙样式,上面有一个圈套在脖子上,下面有两条带子系在腰间,围裙的系带也被染红了,但系扣的位置有几块白色的痕迹。
    奥尔若有所思地提起了围裙,他看了看周围的人:“佩迪耶督察,帮我个忙吗?”
    “?”被所有人一块看着,佩迪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他还是点了头,“当、当然,蒙代尔警官,我要怎么帮您?”
    “请您站直了,不要动。”
    “?”
    奥尔把围裙提了起来,在佩迪耶的腰间围了一下,结果系扣的位置,只比佩迪耶的腰紧了两公分。
    “啊……穿这身衣服的,绝对不是那位女佣。”钱德勒看明白了。
    佩迪耶也是个壮汉,有个极其壮观的将军肚,这么粗的腰,就算当时女佣怀孕五个月,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肚子。
    “不确定,我要去见见那位女佣了。”也可能那位女佣也有个大号身材。
    把女佣的衣服整理好后,奥尔去看了一眼塞尔瓦那边。娜塔莉给他用了药,现在塞尔瓦沉沉睡去,这也方便她们为这个从里到外都伤痕累累的男人处理伤口。
    第253章
    “在他睡前,我让他吃了点土豆泥,喝了些热汤。那些人没想要他的命,他们还算是有分寸。”
    娜塔莉眼眸冷淡,佩迪耶脸上发红,突然嚷嚷了起来:“你们鱼尾区警局也用这样的手段!报纸上都登着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我们用的都是假的。”老实人范伦萨都忍不住叹气了,“是商量好的自己人,不会把这种明摆着很柔弱的嫌疑犯和那些明摆着是重刑犯的家伙塞在一块的。”
    他们需要罪犯配合的时候,都是找的原弯钩帮的大汉们,或者找那些警局的“长期住户”,那些酒鬼、小偷和痞子——鱼尾区也有实在改造不来的人,但那些过于糟糕的,现在都进了真正的监狱,剩下来的这些虽然死性不改,但本质上还没烂透。
    他们都很有分寸,吓唬人的能力一个比一个强,但最多把人的脸打肿,更进一步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一直处于观察位置的罗森伯格倒是有些内疚,奥尔看着他摆了摆手:“不要在报纸上给我们解释,否则下次罪犯就不会害怕了。娜塔莉,继续说。”
    “最严重的外伤是右小臂骨折,其它都是皮肉伤。离开这,至少从身体上来说,他很快就能恢复。当然,他的胃病又严重了,不过也是可以治愈的。你要去见女佣了?”
    “对。”
    “这个我们可不能错过。”娜塔莉招呼雪莉过来,“塞尔瓦的伤势大体上已经处理完毕,我们俩没必要继续紧盯着人。你下次应该带一些专门的医务人员。”一边朝外走,娜塔莉一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好的,我接受建议,回去我们就弄。”
    伊丽莎白在空荡荡的审讯室坐了有一会儿了,这里阴冷得厉害,把她铐在桌子上的锁链更是又冷又沉。她听不见外边的声音,甚至看不见阳光。当然一个人独坐在一片寂静中的黑暗时,时间的流动也变得无比缓慢。
    突然,门把手开始转动了,伊丽莎白松了一口气,比起阴冷的审讯室,她的囚室要舒服得多。
    走廊的光洒进来,她眯着眼睛,看见一位高大的陌生警官走了进来,他带着微笑,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轻又和善。
    后进来的那位警官则让伊丽莎白移开了视线,毕竟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好惹,威严又充满了压迫感。
    审讯室的门没有被彻底关闭,而是留着一条缝,伊丽莎白听见了外头有细小的人声,说明外边还有更多的警察。这让她有些紧张,这场面就像是第一次被带进来那样,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奥尔也在观察她,这位女士大概二十四五岁,她有栗色的头发,栗色的眼睛,身材高挑,不是顶级的美人,但也是一位美丽的女性。因为怀孕,或者是警局里糟糕的环境,所以她有些浮肿,除此之外,她看起来很镇定,但不是出于绝望,她的眼睛里有着对生活的热情。
    毫无疑问,那件很可能是被硬生生撑破,撑掉扣子的衣服,不是她穿的。
    “伊丽莎白·亨特小姐,请问,您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是塞尔瓦·乔伊先生的。”伊丽莎白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她又做了些补充,“塞尔瓦是一位迷人温柔的高雅绅士,没有女人能够拒绝他。即使我知道,我和先生之间没有爱情,他只是想让我给他生个孩子,但能够和他品尝那一分欢愉,能够为他生育后代,我依然十分乐意。”
    她这么说着的同时,低头看向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的手被锁在桌子上,没办法抚摸肚皮。
    她看向肚子的时候,眼神流露出几分爱意,但除此之外,比如她说“塞尔瓦是一位迷人温柔的绅士”这句话的时候,她是面无表情的。奥尔确定他没有带着歧视,可这位女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像极了是在背词。
    而且她应该也确实是在背词。
    伊丽莎白不是高级女佣,她只是中等偏上的主家杂务女佣。她可能认识几个常用字词,但没有受过教育,这番话可不是她能说出来的。
    在奥尔看过的那份证词的副本上,她说的话也和这些一模一样。
    “您是一位孕妇,亨特小姐。一般对我们警察来说,无论这位女性是多么的穷凶极恶,即使她是一位魔鬼,在她怀孕阶段,我们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行为。”
    “……这、这真可怕,警官先生。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这是威胁吗?”
    “请让我说完,亨特小姐。但目前的法律,是允许对特殊人群的惩罚推迟执行的。比如孕妇,在您生育之后,也是可以执行死刑的。您为什么看起来很惊讶呢?您与人合谋杀害了一位受人尊敬的贵族,作为一位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普通人,您不会认为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吧?”
    “警官先生,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作为一个孕妇,我要怎么像你们说的那样,挥舞着一样凶器,杀害乔伊女爵士?在那么对待她之前,我自己就会先摔倒在地上了。而且我的房间在楼下的最里边,我如果外出,其他人一定会听到声响的。”
    “所以我刚刚说的是合谋,亨特小姐。女爵士从楼上滚到楼下的声音都没人听见,我有点怀疑其他人能听见您的动静。”伊丽莎白瞪大了眼睛,她刚张开嘴,就被奥尔打断了,“我也看过您的证词,您说和其他人一样,一夜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直到早晨听到了其他杂活女佣的惨叫声。
    在看见了女爵士的遗体后,您因为不舒服而回到了房间,直到警察到来,这期间都没离开。那么,那件血衣是如何出现在您床下的呢?”
    “您为什么要来问我呢?我怎么知道这可怕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我的衣服都在柜子里,那件衣服并不属于我。况且怎么样的蠢货才会把血衣藏在自己的床底下?如果是我干的,我也应该把它藏在别人那。
    况且这件事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我与女爵士签订了合同,已经放弃了对孩子的抚养权,生下孩子后,我就将得到一千两百金徽和一座小农场,然后离开索德曼,我很满足。”
    但奥尔可不这么认为,她的这句“满足”也像是麻木的背诵,刚见面时的那种对未来生活的热情,也变成了厌烦。
    “满足……”奥尔身体前倾,后肘支在了桌上,双手搭成了一个金字塔形放在唇前,他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伊丽莎白,脸上露出了在伊丽莎白看来阴森的笑容。
    伊丽莎白咬了咬嘴唇,抱住了自己的肚子,“警官先生们,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想呕吐。”
    达利安立刻抬手拉住了奥尔的胳膊:“这位女士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副局长。我们或许应该让人带她下去休息。”
    “谢谢您,警官。”伊丽莎白感动地看向达利安,显然她刚刚看错了人,这位威严的先生才是一位好人。
    “肚子不舒服会怎么样呢?孩子从她的肚子里崩出去吗?就像乔伊女爵士那样?”奥尔歪头看向达利安。
    “!”正看着达利安的伊丽莎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正常生产……不,如果这位女士现在有了动静,应该说是流产,流产的话,应该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如果你想看那样的场面,那我也可以把她按在地上,捶她的肚子。”
    “!!”伊丽莎白猛地看向达利安,达利安却没看他,他对着奥尔宠溺地一笑。
    刚才奥尔和达利安的对话吓到了女佣吗?是吓到了,但不是正常人见到了恐怖事物后的吓,而是心虚,是谎言被揭穿时的那种吓。
    “亨特小姐,我们在木樨树下发现了女爵士的胎儿,经过验尸,也确定女爵士在生前曾经孕育了一个孩子。我们还在她的睡衣上发现了鞋印……很显然,有人在她死后,将胎儿从她的腹中推挤了出去。
    只是想一想,我就觉得那样的场景一定十分的神奇,能愿意为我演示一下吗?”
    奥尔阴沉沉地看着她,让他骂出脏话的,正是在睡衣上发现的血脚印。凶手应该是把女爵士的睡鞋套在手掌上,多次推挤,甚至击打了她的腹部,好让孩子脱离母体。女爵士的睡鞋鞋底没有花纹,裙子最初应该是被向上推到女爵士的腹部,后来又重新拉平,那些鞋印也变得破碎,再加上被鲜血浸透……假如没人去仔细地检查那件衣服,几乎不可能发现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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