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大人总是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着他们,难怪惯的一身坏毛病。”飞琅倒是直言不讳,并不刻意回避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帝仲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蓦的抿抿唇,随即转移话题认真问道,“你还是坚持要带她回浮世屿吗?”
    飞琅双眼寒光一闪,是一种说不出的坚定如铁:“是的,大人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冥王的状态如此扑朔迷离,您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同修哪天会不会失控暴走再次对她动手,既然如此,浮世屿仍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她不能走。”帝仲斩钉截铁的接话,平静的语调看不出此刻真实的心情,“她必须留下来,留在我随时能看见的地方。”
    “为什么?”飞琅不解,更多的是一种忽然冒出来的惊恐,帝仲只是微微停顿,眼神复杂地望着天空,一时间,似有千万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但再次开口仍是那样不容商量的语气,“没有为什么,她必须留下来。”
    “大人到底在做什么?”飞琅的掌下开始出现窜动的火光,顿时露出了警觉的目光,“我听舒少白说,最近您似乎在调查一些关于破军的过往,为此还特意折返了当年北斗大阵的爆发地,破军对您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魔物,您真正在意的人是上天界那位冥王大人吧?坦白说,我不想和小殿下再和那种疯子扯上关系,惹不起,我就带她躲得远远的。”
    “你们能躲一辈子吗?”帝仲不置可否的微笑,“像过去几十万年那样,依赖火种之力隐匿于天地无影无踪?”
    “过去既然可以,未来也一样。”飞琅沉声回答,看见对方璀璨的眼眸里荡起一丝杀意,帝仲不假思索的反驳,“幼稚!火种一直在衰弱,一代比一代衰弱!要是让破军借由冥王之力爆发,浮世屿连同万千流岛,都要一并毁灭!到时候你们躲到哪里去?”
    飞琅倒抽一口寒气,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帝仲的眼里有痛彻心肺的神色,一瞬间竟然也莫名其妙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对方短促的低笑一声,似乎并不想在刚才的话题上多解释什么,而是翻手就在掌心凝聚起来一个墨色的漩涡,飞琅警惕的抽出火焰长剑,能感觉到那个漩涡里汹涌而出的吸力,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帝仲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古尘,他苦笑起来,那个笑容越来越深刻,最后变成了一声悲凉的叹息:“飞琅,暂且去间隙里休息吧,我不想动手伤你,但也不想你成为我的阻碍。”
    “什么?”飞琅本能的脱口,下一瞬,古尘的刀光已经扫到了眼前,他奋力后撤想要挣脱无形的屏障,然而六式的光影千变万化,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他层层环绕,光线消失的刹那间,他听到最后一声坚忍的叹气,随即脚下一空被直接拉入间隙之中。
    后院里掀起一阵微风,无人察觉隐蔽的角落里瞬息消失的恶战。
    一连好几天飞琅都没有再出现了,云潇奇怪的在细雪医馆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拉着大夫们的胳膊几番询问他的下落,她一头雾水的准备回房,正好看见萧千夜端着今天的汤药走过来,一想起那种苦的能让人脑袋一片空白的玉玲珑,云潇吐了吐舌头赶忙掉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萧千夜,没等她得意洋洋一会,转身就撞在了帝仲身上。
    明明是个虚无的魂体,真的撞上去之后她还是“哎呦”一声摸了摸额头,帝仲冷漠的堵住了她的脚步,淡道:“你去哪?”
    “我……随便走走。”云潇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帝仲已经习惯了她生疏的态度,只是平静的伸手在她的心口处点了一下感受火种的跳跃,这个动作将云潇慌忙后退了几步,摆手,“红姨说我已经没事了,还让我多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嗯,我、我转了好一会了,该回去吃药了。”
    “潇儿。”帝仲喊住慌不择路的她,并不介意她见到自己就找借口开溜的举动,主动说道,“飞琅来找了我……”
    “阿琅?”她立刻就重新转过脸,有些紧张的绞手,“阿琅这几天不知道去哪了,都没有和我打招呼就不见了。”
    “他回浮世屿了。”帝仲面不改色的说谎,仿佛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你和凤姬都在飞垣,浮世屿又刚刚结束和魔化蛟龙的苦战,他自然是要尽早回去,毕竟还有一大摊子杂事需要人处理。”
    “他回去啦?”云潇开心的笑起来,下一秒又觉得这种态度不太对劲,赶忙忍住心底呼之欲来的狂喜假装镇定的嘀咕,“他怎么回去也不和我说一声,真不像话。”
    帝仲笑吟吟的,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怎么能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继续不急不慢的找着理由:“本来是要和你说一声再走的,可你把他气的不轻,他就和我打了个招呼,让我转告你。”
    云潇尴尬的红了脸,她是最怕飞琅的,这几天哪怕他不见踪影,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了什么事又要惹阿琅一顿训,现在听他回去了,自然心底松了口气,开心的不得了。
    帝仲神色一黯,想起萧奕白曾经的话——“您觉得她是真的那么好骗,还只是对您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种信任……还存在吗?要不然为何自己说的那些话,她会没有丝毫的怀疑?
    忽然间有种心痛,帝仲掩饰着情绪勉强笑了起来,催道:“回去吃药吧。”
    “哦。”云潇听话的点头,她回到房间的时候,萧千夜已经坐在窗边面无表情的等着了,那张脸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夕的黑云,再加上冷风飕飕灌了进来,云潇头皮发麻的尬笑起来,轻手轻脚的靠过去,眼珠咕噜噜的转着为自己辩解,“我就耽误了一小会嘛,没有想过不吃药的。”
    萧千夜皱眉看着她:“你每天一到吃药的时辰就不见了。”
    “真的很苦呀。”云潇不情不愿的抿了一小口,立马眉头就紧缩成一团,抱怨道,“药这么苦,你还那么凶。”
    “我什么时候凶过你……”萧千夜百口莫辩,看见云潇以一种恶人先告状的姿态对他翻了个白眼,她伸出拇指和食指在他眼前用力捏了一下,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比阿琅好一点点,但是——也就好这么一点点而已。”
    他不想说话,反正口舌之争他这辈子都没赢过云潇,云潇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梢,一口汤药一口糖磨蹭了半天终于喝完,她丢开药碗就有气无力的躺在了床上,故作虚弱的撒娇:“龙血没把我毒死,玉玲珑可要把我苦死了。”
    “红姨说了,要再坚持喝一个月。”萧千夜无视了她的话,云潇顺手操起旁边的一个枕头扔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我不要喝了。”
    “不行。”萧千夜并不理她的胡闹,捡起枕头放到一边,“我好歹还知道给你准备点糖果,再任性就让飞琅过来喂你喝药。”
    “阿琅回浮世屿去了,你别想再拿他来压我!”云潇幸灾乐祸的冲他挤眉弄眼,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嘿嘿的笑了起来。
    萧千夜微微一怔,有几分意外,他冷着脸走到床边,云潇翻身坐起来,反手就勾着他的脖子大笑起来:“好啦好啦,刚才是逗你玩的,我知道你大老远去五帝湖采药很危险,我一定好好的吃药,保证一滴都不会浪费的。”
    “玉玲珑不是我一个人采回来的。”萧千夜把脖子上云潇拉下来,他并不想隐瞒这趟五帝湖之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她,云潇的笑容僵硬了几分,默默点了一下头,小声,“这样啊,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他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抬手摸了摸云潇的额头:“还有就是你……”
    话音未落,耳畔又是熟悉的刺痛,仿佛不想让她察觉到这件事情,帝仲再一次阻止了他的话,萧千夜不明所以,云潇戳了戳他,不解的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他张了张口,神情复杂,好一会才敷衍的按住她的脑袋塞入怀里,小声说道,“晚上我带你偷偷溜出去玩吧。”
    “啊?”云潇以外自己听错了,这半个月她走出细雪医馆都会挨骂,而萧千夜竟然说要带她溜出去玩?
    “你闷坏了吧?”萧千夜笑吟吟的,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凑到她耳边认真说道,“你说的飞琅回去了嘛,他不跟门神一样盯着,我就能带你溜出去转转,你记得换身衣服,晚点我来找你。”
    云潇将信将疑的点了头,总觉得今天的萧千夜有些奇怪。
    第1014章:软硬兼施
    走出房门他就听见一声不快的冷哼,帝仲站在院里,淡淡说道:“不要再和她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萧千夜走过去,认真回答:“我不想瞒着她。”
    “她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事情。”帝仲针锋相对的反驳,加重语气,“我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我,也不是为了弥补什么,以后不要再说废话了。”
    “我不是要她感谢你。”萧千夜也没有退步,继续回答,“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帝仲冷笑起来,讥讽,“连你也不知道的东西,还想让她知道?”
    这句话让萧千夜眉头紧蹙,这段时间以来缠绕心间的某种违和再一次油然而起,帝仲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翻开手心露出那个可以转移伤痛的法术,低道:“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东西,她的法术修为不差,若是发现了完全可以自己消除,我不是要她欠我人情,我本身也需要这种法术维持意识。”
    “什么意思?”萧千夜警觉的追问,发现帝仲掌心的法阵正在旋转,但他很快就收手,眉宇间透着一股浓厚的阴霾,“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你不能与我同行,那么神裂之术每隔一个月都必须回来修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来回往返上,这个法术原本就是双向的,我需要她身上火种的温度,所以我才说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我,更不是为了弥补她,而是为了我自己。”
    “你要去哪?”萧千夜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言不讳的质问,补充,“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煌焰?”
    “你不必知道,你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照顾好她。”帝仲冷漠的回避了这个问题,一时间好像有很多话不知如何说起,最终只化成一声叹息,“还有她火种中掺杂的黑龙之血,你也要尽快想办法解决了。”
    萧千夜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感觉这样善意的提醒背后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阴影正在乌云般密布过来,帝仲显然不想再继续这种话题,摆摆手就准备离开,萧千夜上前一步,刚想阻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赵颂的声音,天马的将军一脸迟疑的看着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犹豫了一会才道:“少阁主,宸曦过来了,带着神工坊的海叔一起来的,你要不要现在过去提审?”
    分心的刹那间,萧千夜再看向帝仲的位置早已经没了人影,他不动声色的握拳,点头走向赵颂:“嗯,先过去吧。”
    宸曦的胳膊脑袋上都缠着绑带,看见他走进来本想挥手打个招呼,才动一下手臂就痛的龇牙咧嘴,赵颂白了他一眼,骂道:“你就老实坐着别动了,这么重的伤不在东海那边好好养着非要亲自来,是嫌弃人家的伙食不好?”
    “伙食确实不合胃口。”宸曦笑嘻嘻的接话,玩笑道,“我本来不爱吃鱼,他们那靠海,顿顿都是鱼。”
    “还挑!”赵颂唠叨了几句,宸曦蛮不在乎的挑挑眉毛,望向萧千夜,“弟妹还好吧?”
    “她没事了。”萧千夜笑了笑,反倒是宸曦长长舒了口气,指向里面坐着的人,低道,“其它工匠都被长风带回帝都城了,你说想见海叔,上头同意了,所以我就亲自跑这一趟,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简单的一句话让三人心照不宣的顿了片刻,海叔是神工坊的负责人,上面能点头,必然是有什么人开口求了情,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是谁,萧千夜拉了张椅子像上次一样直接坐到了海叔面前,不过半个月未见而已,精神抖擞的工匠变得死气沉沉,拉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沉默着,直到他轻咳一声,主动问话:“现在您知道文舜拿着那批机械都做了什么事情吧?”
    海叔闻声抬眼,发现是他,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萧千夜主动给他递了一杯凉水,笑道:“润润嗓子吧,怎么气色这么差?该不会是我的人私下对你用刑了吧?”
    “才没有!”宸曦忍不住插嘴,又被赵颂一眼瞪了回去,海叔抿着水,苦笑,“那批机械把大半个东冥搅得鸡犬不宁,几千只三翼鸟昼夜不停的轮班追击,甚至还惊动了沿岸的海军,呵呵,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外头都知道机械云鸟是神工坊造出来送给文舜的,可高少将不仅没有为难我们,还特意调派了军队过来保护我们,少阁主的行事作风,倒是和藏锋不太一样。”
    再次提到藏锋,萧千夜取出大哥从家里带给他的那枚军督令放到海叔面前:“山市巨鳌一头撞在了腾云山上,加上机械凰鸟对其进行了无差别的扫射,导致鳌背上的建筑几乎完全被毁,后来长风带人上去检查,从残留的法阵里找到了剩余的两架鸾鸟和十架翼鸟,另外找到一些特殊的、在水火中丝毫未损的纸,上面画着的东西和缴获的机械极为相似,那应该就是你们的设计图吧?”
    海叔没有回答,而是颤抖着拿起那枚沉甸甸的军督令,这上面有一颗金色的宝石,用的是东济特产金焱砂,这段时间他一直对萧千夜和藏锋认识这件事心存怀疑,直到铁打的证据摆在眼前,他才不得不相信,几十年的国仇家恨赫然在眼前白驹过隙般流淌而过,勾起尘封的记忆和痛苦的战争,让他饱经沧桑的脸顿时又苍老的几分。
    萧千夜并不着急,根据他的态度悄然转变了话题,幽幽提醒:“镜阁查过神工坊幸存下来的账本,发现你们用来锻造精钢柱的原料其实也是从山海集这种黑市里高价购买的,虽然西岐是神工坊的故土,但是你们离开十七年早就回不去了,海叔,十七年你也没想过要报仇吧,甚至你听到西岐灭国的消息第一反应是开心,既然如此,何必这种时候再来拘泥于恩怨仇恨呢?我能以更低的价格购入原料,也能给你们安身立命的新家园,何乐而不为?”
    海叔似乎仍在迟疑,凝视着手中的军督令,仿佛陷在久远前无法自拔,他们是在文舜的帮助下才逃出了西岐,挣脱了皇室的束缚,可以翱翔于万千流岛,文老板甚至宅心仁厚的出资帮他们制造机械凰鸟,从几十座流岛找了无数种材料进行实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背后是数不尽的真金白银付之东流,可文老板从未责怪过他们,一直非常信任他们。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那架原本只是用于运送物资的凰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改造成了那样骇人听闻的恐怖大杀器?温文儒雅的山市主人,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野心勃勃,他来到飞垣最初始的目的,原来只是为了抢夺传说中的风神,让凰鸟获得永恒的动力,成为他手下以一敌国的利剑?
    “武器……是杀人的利器。”许久,海叔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用力全身的力气坚定的望向萧千夜,“力量会让人迷失方向变得丧心病狂!西岐的皇室如此,文舜亦如此!萧阁主应该尽快摧毁那批武器,而不是试图将其据为己有甚至大肆制作!你和凰鸟交过手,要不是你身边正好有浮世屿真正的皇鸟相助,哪怕强大如你也没办法快速击毁它,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东西有多危险!”
    “武器本身没有错。”萧千夜仍是平静的看着他,两个将军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看他镇定自若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飞垣闭关锁国近千年,如今才对外开放,海外各种未知的势力带着形形色色的目的进入飞垣,是机遇更是挑战,我们可以不要侵略的力量,但我们必须要有自保的后盾,数千只三翼鸟轮班追击也只能勉强跟上鸾鸟的速度,我们的战士甚至必须暴露在危险之下,我既然有办法改善现状,就不会固步自封自欺欺人。”
    “你能保证飞垣的统治者不会拿着这批武器发动战争?”海叔不置可否的摇头,想起自己国家那场漫长的战火,萧千夜漫不经心的从他手里拿回军督令,淡道,“几百年后的事情谁也保证不了,我只能保证有我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海叔,真的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除了我,现在飞垣没有任何人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你谈条件。”
    海叔终于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萧千夜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对飞垣而言,你们是协助文舜的帮凶,随便定个罪名就能将所有的工匠全部拖出去砍了,但我很欣赏你们的工艺,所以才让人带你过来,要不然你现在应该已经被押去帝都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多半会亲自提审你们,海叔,那个人不好商量的,他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房间里沉默下去,等了好一会,萧千夜第二次给他倒了一杯凉水,软硬兼施的提醒:“武器这种东西就算你不愿意帮我,我也有办法找到藏锋另外带一批工匠过来,我好心给你台阶下,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海叔倒抽一口寒气,看见对方把玩着那枚军督令,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急不慢的又道:“留在飞垣总好过继续跟着山市巨鳌到处混迹黑市强,四大境的重建需要很长时间,你们既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安度晚年,又能收获一笔不俗的酬劳,识相的就不该拒绝我。”
    这个人的口气带着半分威胁半分诱惑,让海叔低下头去不住地喘息,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夕阳渐渐西下,直到夜幕降临,萧千夜收起军督令起身准备离开,又嘱咐:“赵颂,宸曦,你们和他好好谈谈,要是过了今晚还是不愿意松口,那就送到帝都去吧……”
    话音未落海叔已经站起来,脸色苍白的工匠在这一瞬仿佛力气用尽,一个踉跄险些往前跪倒,扶着桌椅好不容易站稳,一字一顿回答:“我答应萧阁主的所有要求。”
    三人不动声色的换了眼神,皆是如释重负的笑了,一桩心事解决之后,雪城冰冷的风似乎都变得和煦起来,宸曦勾肩搭背的搂着萧千夜,笑嘻嘻的道:“总算能交差了,这几年我和神工坊打过不少交道,老实说他们的工匠人挺好,热心大方手艺又好,我是真担心他们冥顽不灵非得死脑筋和你硬磕这件事,现在既能让人家留下来继续协助城市重建,还收获了一批工艺精湛的机械,圆满,圆满呀!”
    “你小子就不要手舞足蹈了。”赵颂跟过来,天马要负责护送商队的运输,和三翼鸟很熟,两军的将领自然也是经常见面,“来都来了,正好少阁主也在,晚上一起聚个餐?”
    “好主意!”宸曦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期待满满的神情拉着赵颂的手说道,“雪城的柴火炖雪兔真是少有的人间美味了,这段时间我在东海岸,每天都是各种各样的鱼,实在吃的反胃,你快给我安排上。”
    萧千夜笑看着两人,摆手拒绝:“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点私事,不奉陪了。”
    “哎——你回来!”见他甩手就要走,赵颂眼疾手快一把就给拎了回来,清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又要去细雪医馆吧?别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就一天,你得陪我们好好聚一聚。”
    “就是。”宸曦趁热打铁的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道,“我可是听说了,说你每天都是一手拿着糖果,一手端着碗亲自哄人家吃药呢,而且一哄一上午,大夫们都笑死了,你以前可不这样的。”
    “那药太苦了。”萧千夜鬼使神差的辩解了一句,逗得宸曦和赵颂哈哈大笑,他微红了脸,懒得辩解,“行了,你们出去聚餐之前记得先把刚才的事情汇报给帝都,要不然那群工匠肯定要吃点苦头了。”
    “少拿公事转移话题。”赵颂恨不得一脚给他踹出去,“走吧走吧,你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第1015章:生辰礼
    十月的雪城已经完全是深冬时节的景象了,夕阳没入地平线之后,越来越凛冽的风从伽罗的方向吹来,云潇一早就找借口支开了大夫,满心欢喜的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等他,终于,窗子吱呦一下被推开,萧千夜竟然是翻窗跳进了房间,云潇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做贼一样的人,见他竖起一根手指神秘兮兮的放在唇心,又对她招手低道:“来,这边。”
    “真的是‘溜’出去呀?”云潇又惊又喜,跟着他走到窗边,风夹杂着硕大的雪花拂过脸颊,她本能的伸手遮了一下视线,再定睛,赫然发现两只纯白的天马停在后院里,萧千夜拉着她又翻窗跳了出去,小声说道,“细雪医馆每天都很忙,就算是大晚上也有值班的大夫守着病人,我好不容易把人全部引出去,快上来,一会要被发现了。”
    “天马!”云潇开心的小跑过去,天马温顺的歪头蹭了蹭她的脸,白色的马儿在夜幕下散发着淡淡的光,仿佛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甚是美丽,萧千夜拍了拍马背,笑道,“上来,这可是我偷偷带出来的,赵颂不知道。”
    云潇嘟了嘟嘴,冲他翻了个白眼嘀咕:“我不会骑马呀……”
    “我教你,很简单的。”萧千夜拉着云潇的手将她扶上马背,又将缰绳递给她比划了几下,“抓好了别松开了。”
    “嗯。”云潇认真的挺直后背,逗得他忍俊不禁,“别这么紧张,放轻松点。”
    说完他自己也翻身跳上了另一匹天马,只是轻轻一动缰绳马儿顺从的腾空而起,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往高空掠去,再看自己手里的缰绳,赶忙学着他的动作也轻轻拉了一下,天马在后院里转了一圈,还踢翻了一旁正在风干的药材,就在声音吸引大夫过来查看的前一秒,马儿大跳掠入天空,追着萧千夜的脚步往广袤无垠的雪原飞奔过去。
    “哇,飞起来了!”云潇兴奋不已,两只天马一前一后穿越风雪,像两道白色的流星,萧千夜放慢速度,扭头看着开心的女子,“天马是军阁驯化过的,比不了野马桀骜不驯,但对你这样的初学者是最合适的。”
    “我想下去跑一跑。”云潇显然并不满足这样的飞行,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指向脚下的雪原,萧千夜想了想,提醒,“那你可得抓好缰绳,身子放低,免得被摔下来。”
    “嗯,我记住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只在随口敷衍,云潇一开始还像模像样的弯下身子,然后就干脆一把抱住了天马的脖子,萧千夜无奈的摇头,好在天马是一种非常温顺的动物,倒也不在意背上的女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很快两只马儿矫健的落在雪原上,马蹄踏过冰雪,她的红衣飘袂犹如一团火焰燃烧在雪地上,卷起白色的烟尘,鲜艳的红与一望无际的白,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这样自由自在的奔驰是她此生从未感觉过的,明明是在冰冷的雪原上,她却仿佛感到了一种烈火如歌。
    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月入云层,很快冰川之森出现在眼前,银白的霜华覆满雪杉树,两人一路往前,一直跑到冰河旁才终于停下来,云潇拍着胸脯舒了口气,还不忘贴着天马的脑袋用力亲了一口,萧千夜将她扶下来,笑道:“休息一会吧。”
    云潇靠在他的肩上一起坐在河边,回忆着白天萧千夜和她说的话,到现在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原来你是真的要带我溜出来玩呀,我还以为你肯定只是随口乱说的呢。”
    “我干嘛要骗你?”萧千夜微微笑着,轻描淡写的反问,云潇哼唧了两声,嘀咕,“因为你每天都只是想方设法的骗我喝药,之前红姨不让我下床,你就守在床头眼都不眨的盯着我,好不容易红姨松口说可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牵来天马教我?”
    云潇托着下巴眼睛眨得飞快,像发现了什么反常一样自言自语的说道:“对呀,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了?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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