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有一半是又羞又气,另一半则当真是急火攻心。

    她并不再贸然去碰触崇明,转而安抚似的轻轻劝道:“郡主莫要心急,亓姑娘不正是容决谷名医?或许能助王爷一二也未可知。”

    崇明闻言,豁然抬眼看向了不远正理着陆莲稚发丝的亓徵歌,眸光夹杂着希冀,又纠缠着心急。

    .

    朝中擅豢牛马,信件邮寄颇为快捷方便。其中马头若系玄铃、信纸若为苍色,便是最为紧急的快件,俗称八百里加急、快马传书。

    陆莲稚来东海前,在龙尧镇收到的信件,便正是这一种。

    此刻崇明手中这封信件,便俨然亦是一封玄色家书。

    朝中天家素来子嗣单薄,皇亲国戚并不繁茂。上一辈中行二的先帝已去,只剩下了长河大长公主同清平亲王,到了这一代,先帝更是只留下了当今圣上这单薄一脉,此外再无儿女。

    新帝登基时尚且年幼,国中不论文武繁杂案牍之事,悉都是清平王时明殊手把手教与这天家独苗的。

    清平王一人既是这朝中文官谋士,为幼帝出谋划策治理国事,旦逢边陲战乱,又当作了武将军帅,亲上沙场平稳军心。

    如此摄政期间数年如一日,再精力十足,也难免分身乏术、劳苦万分。即便这般,清平王也丝毫不恃权跋扈,反而对后辈慈爱非常,尤其于新帝百般教导指引,将其视如亲子。

    如此,即便说清平王是当今天子心中之明灯也毫不为过。

    然而历经这将近十年的劳苦风霜后,这盏明灯也终将渐渐枯竭。

    清平王少年上沙场,青年时摄政,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便因操劳无歇而华发皆生,俨然苍憔老态。

    “母亲说,”崇明捏着手中玄色的信纸,神色隐隐含怒,“殊舅舅立冬方至之时已感不适,哪知当真近日便积疾突发,已然……卧床难起了。”

    早年为保幼帝的不择手段,与沙场无眼的刀兵之争,早已令时明殊身负顽毒。时到如今旧伤故毒积攒十年,终于一来如山倒,令京中太医脑汁绞尽,人人自危。

    “亓姑娘,”崇明此刻犹能记得,往日里她舅舅曾是如何地宠爱自己,待人又是如何的亲厚德高,一时几乎要泪眼朦胧,“你一定有办法,容决谷一定有办法,你去看看殊舅舅好不好?”

    陆莲稚有些手足无措。她并没有见过崇明这般哀戚模样。崇明向来都是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如今陡然示弱,叫她心生了万分不忍。

    亓徵歌也微微动容,清平王为人如何她自然知道,是能入史册、与周公旦并肩的贤王。

    并且她还知道这位贤王,早在多年前就与容决谷交情不浅。

    “清平王是我父亲旧交,此番突发急病,谷中一定已经派了我师妹去为清平王诊断了。”亓徵歌温言安慰道,“我师妹最擅长解毒一道,定能为王爷看个明白。”

    崇明紧紧抿着唇,仍是熠熠地看着亓徵歌。

    亓徵歌微微错开目光,看向身后神色肃然的陆莲稚。

    陆莲稚见她看向了自己,立时便露出了一个极为安抚的笑来,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眨了眨眼。

    亓徵歌这才向崇明回道:“……不过郡主若是不嫌我碍事,我同你一道入京,自然也未尝不可。”

    亓徵歌看着崇明的眼神,不由得微微叹出一口气,言语放软了十分,仿佛微风似的,竟真将崇明被哄了住,不再似方才那般无措。

    “谢谢亓姐姐,日后亓姐姐就是我时宴夜的大恩人!”

    这话亓徵歌听着有些耳熟,她回身看了神色肃然的陆莲稚一眼,笑了笑:“不必,能为清平王这等贤明亲王效献曝之忱,实在也是医者荣光。”

    亓徵歌眸光微微低垂,她哪里想过要做其他什么人的大恩人?

    她这辈子捡到了陆莲稚这一个,便早已是命运于她,至臻至幻的偌大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要去京城啦,要见师妹妹啦!

    提前抱起曲闻竹百米冲刺,优雅毒舌师妹妹最可爱了!

    搓手手。

    第40章 闻竹

    东海岸,时将大雪,天方卯初。

    沉沉冬日正是一丝光亮也无,潮声略显得绵而无力,窗外徘徊着萧疏风声,是个令人流连被衾之间的绝好睡觉天。

    陆莲稚向来好睡懒觉,正滚在靠墙角落里,整个人裹在被褥中不分彼此睡得昏黑,却在这个点被亓徵歌摇醒。

    “起来了,陆莲稚。”亓徵歌极轻地在她耳边唤着,推了推她。

    陆莲稚小半张脸都埋在被衾中,闻言皱了皱鼻子,猫儿般无声无息地整个儿都缩进了被褥中,不理人。

    亓徵歌看着她这模样,感到十分有趣又可怜。陆莲稚是宿醉,此刻起得太早也难免遭不住,但今日日子特殊,要早起离了东海北上朝京,自然也由不得陆莲稚赖床。

    她方才取了些醒酒汁水来,便伸了手微温的探进被中,挠着陆莲稚鼻尖复又道:“起来了,乖。我给你熬了醒酒汤。”

    陆莲稚虽然此刻睡不够,但闻着亓徵歌指尖的药草香味,到底也知轻重,挣扎了两番,万分艰涩地掀了身上被褥,撑着身子起了来,默默揉着眼睛:“你起这么早做这个,累不累呀……”

    她就着亓徵歌递过来的杯沿喝了几口,睡眼朦胧搂住了亓徵歌肩膀,脸埋在她颈窝中,炙热的吐息将亓徵歌灼得想要瑟缩。

    “知道关心我下次就不要喝那么多了。”亓徵歌将杯子复又凑在了陆莲稚抬起的脸边,拍了拍她大腿,有几分幽怨地道。

    从前二人睡姿都极为规矩板正,常常睡下是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连床面都不会皱几分。

    哪想到陆莲稚醉后便没了常态,睡在床沿半夜滚下去两次不说,还几次将亓徵歌挤到了墙角。

    亓徵歌实在没法儿,将二人对调换了个位置,自己睡在床沿,让陆莲稚睡在内侧以防她又滚下去。哪想到天将凌晨之时,自己又被陆莲稚挤下了床沿。

    十分折腾。

    然而此刻亓徵歌看陆莲稚这幅惺忪朦胧的模样,也知道她多半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不是不记得了,亓徵歌甚至怀疑她根本就不知道。

    陆莲稚滚下床沿时那“咚”一声闷响将亓徵歌都惊醒了,她自己却只是在地上翻了个身,眉头都未皱一分。

    亓徵歌甚至能想到,从前陆莲稚无数次醉酒后的清晨,无人将她扶回床时,或许都是在地上醒来的。

    亓徵歌有些想笑,沉默半天,到底还是幽幽叹出一口气,任陆莲稚搂着自己喝醒酒汤,心里盘算着下次陆莲稚要再喝酒,一定要让她直接睡地上,能省去多少事。

    陆莲稚磨磨蹭蹭揉着眼睛,终于也有些清醒了,动作极快地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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