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奇的卡尔梅克骑兵在彻辰的骑兵、步兵、火炮的协同作战下蒙受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损失,不仅两百余名精锐的卡尔梅克骑兵死伤,而且噶尔丹策零也被炮风击中了手臂负了伤。

    与之相对的,虽然在战斗期间,在库班河对岸已经出现了乌曾贝伊率领的军队的旗帜,可他们却一直按兵不动,哪怕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乌曾贝伊的军队也在做着壁上观。

    入夜,伊始兰·格莱伊单独来面见了阿玉奇。

    阿玉奇一见到伊始兰·格莱伊,他那满腔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在阿玉奇看来,河对岸乌曾贝伊的按兵不动显然是想保存实力,坐看他们土尔扈特人和彻辰两败俱伤。而指使这一切的,一定就是伊始兰·格莱伊。

    “叛徒!无信者!佛祖会惩罚你的。”

    伊始兰·格莱伊一进入阿玉奇的大帐中,阿玉奇便不顾涵养地咒骂道。而随着阿玉奇的咒骂,噶尔丹策零等随侍在阿玉奇身边的军人纷纷拔出了刀。

    当然,这只是阿玉奇给伊始兰·格莱伊来的下马威,为的只不过是敲打敲打伊始兰·格莱伊那日益骄横的气焰。

    能看到阿玉奇恼羞成怒的样子,伊始兰·格莱伊的内心是心花怒放的。不过,实事求是的说,这一次对岸的乌曾贝伊按兵不动,倒真不是伊始兰·格莱伊指使的。因为连伊始兰·格莱伊也大『惑』不解,一向好战的乌曾怎么今天就退缩了。

    见阿玉奇等人误会了自己,伊始兰·格莱伊摆出了一副被冤枉后委屈至极的表情;“阿玉奇台吉,您真是冤枉我了。今天白天,乌曾贝伊没有进攻,那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我倒愿闻其详。”阿玉奇强忍着问道。

    “乌曾贝伊他们遇到了敌人的阻击。”

    伊始兰·格莱伊的话音刚落,为自己部民的惨痛损失懊悔不已的阿玉奇便恼怒的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伊始兰·格莱伊的面前。

    “混账,我明明看到你的人按兵不动!”

    阿玉奇虽然年少,可身高却几乎和伊始兰·格莱伊格莱伊齐平。此时,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阿玉奇那似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直视伊始兰·格莱伊的双眼。

    在如此的威压下,哪怕是伊始兰·格莱伊也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小辈面前退缩!”

    等伊始兰·格莱伊摆脱了阿玉奇的威压,他才发现自己示弱了。这使得伊始兰·格莱伊懊恼不已。

    “阿玉奇台吉!”伊始兰·格莱伊提高了声调,他试图用更高的声音为自己找回面子。

    “嗯?”

    “你没有在对岸,所以你看不到乌曾贝伊面对着的是什么!刚才乌曾派了个心腹冒险渡河过来,告诉了我事实的真相。”伊始兰·格莱伊高声辩解道。

    “是什么?难不成是铜墙铁壁挡在了你的贝伊前面?”阿玉奇讥笑道。

    谁知伊始兰·格莱伊竟真的点了点头“是的,一堵铜墙铁壁挡在了我的贝伊面前。那个彻辰用坚固的四轮马车在乌曾贝伊的面前建立起了一道屏障。这些马车可不是我们寻常的四轮马车,它们都是特别改装而成的。战车的侧板、轮子都加装上坚固的包铁和可拆卸的厚木板。在车辆的顶端,还有一扇可收缩的防御护板,平时收起来可以遮风挡雨,战斗的时候放下,就形成了一面比车身更高的防御护板。车身的木板上有了四个三角形的枪眼,『射』手可以安全的躲在后面用火枪进行『射』击。马车朝内的方向的护板上还有一个供乘员上下车用的窄门。我们的敌人躲在马车的后面,就像坚守在城墙后面一样。阿玉奇台吉,你说没有火炮的我,难道要那士兵的生命去填吗?”

    事实上,乌曾贝伊的确派了人过来,但只是通报了乌曾贝伊率领大军到达的消息。佣兵团布下车阵的事情,还是伊始兰·格莱伊自己从来人口中掏出来的。而伊始兰·格莱伊事无巨细的打探,正是料到阿玉奇或许会迁怒自己,而为乌曾贝伊的按兵不动找合适的理由。

    其实当乌曾贝伊的人马赶到的时候,佣兵团虽然已经开始布阵了,可战车并未全部布置到位,一些地方还留有很大的缺口。拒马等辅助工具也未布置,如果乌曾贝伊能当机立断的进攻,虽然不一定能消灭彻辰的佣兵团,可一定能造成其较大的损失的。

    阿玉奇尚未说话,噶尔丹策零便针对伊始兰·格莱伊的最后一句话心直口快地说道“这又有何不可!难道你们鞑靼人还能比我们土尔扈特人的命金贵不成!”

    噶尔丹策零的话引来了伊始兰·格莱伊的怒目而视,双方一时剑拔弩张。

    这时,阿玉奇反倒最先冷静下来并开口了。他先是对噶尔丹策零说道“策零,把刀收起来。伊始兰·格莱伊是自己人。”

    “可是……”

    “没有可是。”

    噶尔丹策零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刀入鞘。

    接着,阿玉奇对伊始兰·格莱伊似有歉意地说道“原来对岸的防御如此的坚固,倒是我误会可汗你和你的部下了。那么今晚可汗您的乌曾贝伊不顾危险偷渡过来,是希望你向我借炮吗?”

    自从阿玉奇在切尔克斯克收买了些顿河哥萨克的技术人员,他便夜以继日地命令这些人为自己制造蒙皮火炮以增强卡尔梅克骑兵的火器水平。虽然之前的战斗损失了一些,可阿玉奇的手中还有了二十余门蒙皮火炮。

    伊始兰·格莱伊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道“能得到台吉您的炮火支援当然好,不过我的贝伊手里头也有些火炮。比起火炮来,他更希望台吉您能率军渡过河来与他并肩作战。彻辰那『奸』贼隔河布阵,就是想以河流为掩护分割我们。”

    “可汗,您这话说笑了吧。我们的敌人已经烧毁了河上唯一的桥并且用炮火封锁住了河面。他们的火炮『射』程比我的远,打的也更加的准确,你难道要我的骑兵在河上成为他们的活靶子吗?”格鲁喇嘛在一旁出言质疑道。

    对于格鲁喇嘛的质疑,伊始兰·格莱伊却说道“格鲁上师,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那彻辰的火炮『射』程再远,他难道能封锁整条河吗?我的意思是请台吉在火炮的『射』程外选一处渡河。”

    “你说的轻松,万一我们渡河的时候,那个彻辰派兵过来堵截怎么办?”格鲁喇嘛兀自质问道。

    “那就更好了。脱离了车阵的掩护,我们正好把他们全歼在河边。”伊始兰·格莱伊拍手道。

    接着,伊始兰·格莱伊用急切的口吻催促阿玉奇道“台吉,现在克里米亚汗国在亚速和切尔克斯克就剩这一支孤军了。只要我们歼灭了他,亚速和切尔克斯克就真正地归你我所有了。”

    “你和我?”阿玉奇看了伊始兰·格莱伊嘴角勾了出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伊始兰·格莱伊暗自责怪自己嘴快,竟然把心里的真心话说了出来。他退后了一步,又摆出恭敬的笑容来。

    “不,归伟大的土尔扈特汗国所有。我们都只是在替汗国暂时打理。”

    阿玉奇说道“伊始兰·格莱伊,你回去吧。去告诉乌曾贝伊,明天我会如约渡河同他协力消灭这克里米亚汗国在此地的最后力量。不过他必须先进攻,我要听到对岸的炮声,我的人才会渡河。”

    听了阿玉奇的话,伊始兰·格莱伊气的牙齿都要咬碎了。不过形势比人强强,现在彻辰的军队可是在河的那头而不是这头。阿玉奇可以率领他的军队拍拍屁股走人了,可自己就要一个人面对。

    “当然,台吉。明天你会听到您忠诚的仆人进攻的声音的。”伊始兰·格莱伊承诺道。

    接着,伊始兰·格莱伊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台吉,我派乌曾贝伊派来的心腹嘴笨,不如我亲自过去一趟。”

    伊始兰·格莱伊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噶尔丹策凌和格鲁喇嘛正盯着自己——他们是怀疑自己是要溜了。

    “可汗要亲自去?那太危险了吧。”

    连噶尔丹策凌都看的出来,阿玉奇哪还不清楚伊始兰·格莱伊的心思,他微笑着出言劝阻道。

    “虽然危险,可为了能消灭彻辰,我在所不惜。”伊始兰·格莱伊义正辞严道。

    伊始兰·格莱伊其实也知道阿玉奇势必不会放自己过河,可他仍然要提出了要求。对面指挥的乌曾贝伊勇则勇矣,却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伊始兰·格莱伊担心,没有了自己在,乌曾贝伊要么墨守成规,什么都不做;要么鲁莽行事,做出蠢事来。而且,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亲自去一趟,当面面授机宜。

    “那好!”阿玉奇突然握住了伊始兰·格莱伊的手“可汗快去快回,明天我还要和你一同指挥渡河呢。”

    午夜时分,伊始兰·格莱伊和乌曾贝伊派来的心腹偷偷地泅渡渡过了河。在到达对岸的时候,二人差点被彻辰派出的暗哨发现,幸好他们仗着草原马的马速快,这才在暗哨发出警报前突了过去。

    二人回到了乌曾贝伊所在的大营,乌曾贝伊正端着一碗烧热了的马『奶』酒在喝。

    “可汗您怎么过来了?阿玉奇那小子同意过河了吗?”乌曾贝伊见伊始兰·格莱伊竟亲自过来了,惊讶地问道。

    “那小子,”在自己人面前,伊始兰·格莱伊换了副嘴脸。

    “那小子和他父亲一样,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要我们先进攻,要听到对岸的炮声才过河。而且的,今晚我要是不回去,他也绝不出兵。”

    “这怎么可以!”

    听伊始兰·格莱伊这么说,乌曾贝伊急道“这不是把您当人质了!况且凭什么我们要替他们土尔扈特人消耗我们自己宝贵的力量!”

    伊始兰·格莱伊看傻子一样看了乌曾贝伊一眼。

    凭什么?就凭他们的实力比我强,就凭彻辰的佣兵团在河这边而不是那边。

    “乌曾,你今天为何没有进攻?”伊始兰·格莱伊没有回答乌曾贝伊的“凭什么”,而是问起了乌曾贝伊没有进攻的理由。

    “可汗你不是一直提醒我要保持实力嘛,我看他们的战车阵那么坚固,所有就……”

    自己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

    这时候,伊始兰·格莱伊无比想念去世的巴伦贝伊,如果老贝伊还在,那是可以和自己商量和放心托付的人。

    斯人已逝,伊始兰·将很快这无用的念头抛开。

    伊始兰·格莱伊问道“乌曾,这一次你带来多少人?”

    “可汗,我带来了十个部族族长全部的部民还有亚速堡内的居民,有五千多人。”

    “好!”

    伊始兰·格莱伊高兴地叫了起来。他没想到,终于有一天他又有了过万的人马。

    接着他又对乌曾贝伊告诫道“乌曾,明天你指挥进攻。记住,用那些亚速堡内的俘虏和居民打头阵,消耗对方的火『药』和子弹。切记,我们的主力,一定不能损失太多;但是,如果我们的敌人要截断土尔扈特人渡河,你一定要拼死阻拦,记住了吗?”

    “记住了。”

    嘱咐完后,伊始兰·格莱伊离开大营。他绕了更远的一圈,终于在天亮前回到了对岸。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乌曾贝伊对车阵的进攻便开始了。

    乌曾贝伊的炮兵用缴获自亚速堡的小炮对着车阵开火,可是炮弹不是打的太远就是太近,没有一发对车阵造成伤害的。

    两轮炮击过后,在乌曾贝伊率领的督战队的威『逼』下,数百亚速堡的俘虏和居民拿着简陋的武器,朝着车阵涌了过来。

    “真主至大!”

    “安拉胡阿克巴!”

    一声声的叫喊声中没有了虔诚,只有无助和绝望。

    “开火,开火!别让他们靠近!”

    费多特和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不断地在车阵内走来走去,指挥着战车上的士兵『射』击。一发发的散弹被填进了炮口,士兵略微地瞄准便点燃了引线。随着一声声炮响,无数的散弹被从炮口喷『射』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纷纷中弹。他们的鲜血喷溅而出,在空气中化为了一团雾。

    一排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一排继续前进。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躺在地上装死,可他们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们的身体被无数只脚踩过。

    而乌曾贝伊听到敌阵中反击的炮声越来越大,终于满意地吹响了允许撤退的号角。

    “等过10分钟继续进攻,然后对方开炮后就退回来。”他命令道。

    对岸的阿玉奇等人当然也听到了隆隆的炮声和漫天的烟雾。不过他们可不知道伊始兰·格莱伊和乌曾贝伊的鬼蜮伎俩。

    “格鲁,渡河吧。”阿玉奇命令道。

    “遵命,台吉。”身穿扎甲的格鲁喇嘛回道。

    论起打仗,阿玉奇麾下的噶尔丹策凌本是最好的人选。可是噶尔丹策凌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阿玉奇只好让格鲁喇嘛顶替了他的位置。

    不过格鲁喇嘛虽然是出家人,可却并非只知念经,他同样擅长打仗。此时的他,边脱下了袈裟,换上了战甲,俨然一名骁勇善战的军人模样。

    随着号角的吹响,卡尔梅克骑兵和鞑靼部族骑兵十人一组扛着木排牵着马来到河边。他们或坐在木排上、或伏在马背上泅渡。隐约的人影如同落在水中的黑芝麻一边。

    库班河上的动静当然被对岸的佣兵团看在眼里。不过,卡尔梅克人的渡河地点距离佣兵团的车阵数里,早已超出了火炮的『射』程。

    不死心的佣兵团炮兵试着以高仰角和大装『药』发『射』了一发炮弹,可是落下的炮弹距离最近的卡尔梅克骑兵都还有数百米的距离。

    “该死的!”

    皮德罗狠狠地拍了下铁铸的炮身,他的手拍的生疼,皮德罗却毫无知觉,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河面上的“芝麻”上了。

    “叔叔,情况怎么样?”

    这时,从车阵另一面闻讯赶过来的彻辰对皮德罗问道。

    “彻辰,很不好。敌人在我们的火炮『射』程外。”

    彻辰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下,库班河中的敌人已渡过了近三分之一的湖面。

    彻辰很明白,一旦卡尔梅克渡过河与乌曾贝伊的大军汇合,那么佣兵团车阵的压力将陡增,佣兵团很可能抵挡不住进攻。

    “我们必须靠近敌人,然后用火炮把他们赶回去!”彻辰说道。

    皮德罗愣了愣。靠过去?怎么靠?

    “彻辰,假如我们离开车阵的保护,伊始兰·格莱伊的人定会扑上来,他们不会让我们称心如意的。”皮德罗说道。

    这一点彻辰也想到了。所以他说道“所以啊,叔叔,我们要带着车阵一起过去。”

    带着车阵?皮德罗『迷』『惑』了。

    同样留心着佣兵团派兵去河边堵截乌曾贝伊命令手下的卡拉赞族长率领着五百骑兵随时在侧翼待命,准备堵截从车阵内出来的敌人。随着河上的卡尔梅克骑兵渡过近一半的河面,卡拉赞族长发现,佣兵团终于有了动静。

    不,不是佣兵团动了起来,而是整个车阵,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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