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怎么不回应我?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吗?」龙玄夜着急的将她扳过身,醺醉的望向眼前之人,然而当迷离的黑眸在看清她面容时骤睁,接而怒不可抑的勒紧她的手腕,厉声道「你不是雪初!在这里做什么?是谁允你到这里来的!」
    「王爷,我……」
    「说啊!是谁让你如此大胆的擅闯此地?」
    「王爷,对不起,请您先放开我,让小女解释。」宫雪初纤细的手腕几乎要被这猛地扣紧的力道给扭断,她面色惨白,吃痛的恳求道。
    龙玄夜冷哼一声,倏地将手一甩,冷眼见她跌落于雪地里。
    「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倾瞬间,雋骨柔情已不復见,那阴冷莫测的怒顏让宫雪初的理智归位,小心谨慎的跪在雪地里回道「回王爷,小女昏睡了一日,方才自房内初醒,一时恍惚步出了屋外,又不慎在王爷府里迷了路,才不小心误闯此地,请王爷恕罪。」
    「哼!哪里来的这么多不小心,你私闯本王府的禁地,罪不可恕!」他疾言厉色的瞪视着她,眸里只有冰冷的残意,「元春呢?本王吩咐过要她看着你,怎么,她不在房内吗?」
    「王爷,元总管曾一再嘱咐过小女绝不可随意外出,是小女不听劝告,擅自步出房外,不关元总管的事,全是小女的错。」深怕牵连元春,宫雪初急切的开口解释。
    「你都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替他人说情,你以为本王的惩罚是你受的起的吗?」
    「王爷恕罪,小女真是无心的,请王爷饶命。」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本王饶了你!还有你身上这是什么?你怎么会穿着这件衣袍?」龙玄夜猛地拉着她的手臂起身,让她吃痛的闷哼一声。
    「说!这衣袍哪来的?为什么在你身上?」
    「因为天冷,小女就随意在房内借了一件外袍披上,并未经元总管同意。对不起,王爷,小女知错,愿受责罚!」
    「脱掉!现在马上脱掉!」他厉声命令道。
    「是。」宫雪初立即褪去身上的外袍,双手奉上。
    龙玄夜接过衣袍,见她微微发抖的颤着身躯,纤细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之下飘忽的彷若眨眼即逝,心底又起了莫名的骚动。
    为了止住这无法控制的情绪,他再次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寒声道「大胆的女人,三番两次如此触怒本王,你就真的不怕死吗?」
    「不,小女只是平民百姓,当然怕死。」
    「哼,那为什么本王在你的眼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畏惧?」
    宫雪初望向那张冷峻的容顏,定声回道「王爷希望小女畏惧您吗?」
    「你不该吗?」他瞇眼。
    「王爷,您有让天下人都为之胆寒的能力,这点无庸置疑。」
    「但你却硬是成了个例外是吗?」
    「不,小女和他人无异,只是……」
    「只是什么?说!」
    她忍着他加诸于手臂的疼痛,幽幽的回道「只是小女过往曾走过鬼门关一遭,大难不死后,对生死之事有了比常人更豁达的思绪,心底也就少了一分畏惧。」
    「鬼门关……」他喃喃念着,迷离的眸光闪烁,「你是说,你曾经歷过生死交关之际吗?」
    「是的,王爷。」
    「告诉本王,那是什么滋味?在面临生死交界之时,究竟是什么感受?」他松了扣住她手臂的力道,改而抓住她纤细的肩头,沙哑的问道「是痛?是不甘?是害怕?还是解脱?」
    「是不捨……」宫雪初泪眼婆娑的凝望着那张霸气狂浪的容顏,幽悽的轻语回道「在小女魂神弥留的当下,满心悬念的,都是心底最放不下的那人。」
    听见她的答覆,霎时间,龙玄夜满腔的狂躁与怒气竟就这么缓和了下来,哑声低喃「不捨吗?雪初,你当时的感受可也是如此……对本王,眷恋不捨……」
    他松开了扣住她的双手,垂眸看着搁在臂上的裘袍,这件失了主人的衣裳本该被尘封在冷硬的壁橱里,却在此刻染上了一些暖心的温度,而这温度的来源,此时正立于他的眼前。
    此时,一阵狂风再次袭来,冷冽的寒意让他稍稍自无边的迷惑里清醒,也才看清了眼前人儿的唇色早已被冻的发紫。
    他凤眸微凛,低咒一声,旋即将臂上的裘袍重新披回她的身上。
    「王爷?」宫雪初的身子一颤,被他的举动给弄迷糊了。
    龙玄夜系紧裘袍上的丝带,见她的身子被包裹的密实,不再有透风的机会,才神色莫测的开口道「上官蓉蓉,听清楚了,既然当初本王救了你一命,那么从今以后,你的这条命就是本王的,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你生病、受伤,甚至连死也得经由本王的同意,明白吗?」
    「……」死亡不说,若连生病受伤都在管辖范围内,这……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些?
    宫雪初为难的沉默着,下一刻却被一把侧抱起身,让她惊讶的低呼一声。
    「王爷?」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语毕,他旋即施展上乘轻功迅疾消失于原地,无声无息。
    两人的身影才刚离去,一道孤冷的嗓音立即轻扬于静默的夜色中。
    「出来吧。」
    语落,角落的暗影之处缓缓步出一名女子,那人即是方才差点因失职而遭受牵连的元春。
    她走到寒彻面前,望着依旧一身黑衣的寒彻,秀緻的面容上有着难解的情绪。
    「子时已过,为何你不在房内?」寒彻问。
    「我是故意的。」元春毫不掩饰的坦承道。
    「你想测试那名女子?」
    「是,我本想藉此探测她看似无害的表象底下,到底暗藏了多少不良的居心,但她的一言一行都令我感到困惑……」那女子方才大可把过错直接推托到她身上吧,为何要挺身袒护她呢?
    「是真是假又如何?你是总管,尽好自己职责就好,不要搅进府内的风波里。」寒彻冷静的回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名女子确实有些古怪之处。她方才自我的房内步出后,似乎没有任何寻路的迟疑就往雪瑶楼走,还在楼前站了好半晌……还有,你没发现吗?王爷对这名女子的态度很不一样,除了小姐之外,我没见过王爷对任何人有如此大的忍耐力。」
    「面对这种难得敢直言反抗的女子,王爷只是一时新鲜,相信过不了几日,她的下场就会像过往那些人一样,沦为王爷玩弄的一枚棋子。」这些年身为王爷近身的护卫,他看过太多例子,无一例外。
    「至于她对王府内的地形熟稔这点,我会再彻查,毕竟她也曾以女扮男装之身在外奔走,隐瞒了真实身分,确实大有可疑之处。不过这些你都毋须操心,在王爷面前,她就算心机藏的再深沉,也只能落得玩火自焚的下场。」
    「是吗……」听寒彻这么说,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一丝不忍,「若她是名刺客,的确死不足惜,但如果她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希望她能逃过这一劫。」
    「此女是敌是友尚未明朗,别把私人感情投入,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寒彻提醒道。
    「嗯,我明白,这些年不也都是遵循着这个规则,才得以安然活到了今日……」
    元春的视线调向眼前的楼宇,眸光幽幽的续道「寒彻,你记得吗?再过几个时辰之后,就是小姐的忌日了。」
    「当然。」每年的此刻,他总是静守在王爷身边,见平日冷血残佞的他一改其性,黯然神伤的以大量的酒水灌醉自己,直到天明。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都五年了,可每一年的忌日,我都还是期盼着能和小姐再见一面……寒彻,你觉得小姐现在会在哪里?她会回来看我们吗?」
    「希望她不要再回来了,甚至,将我们忘了都好。」寒彻望向雪瑶楼,孤冷的嗓音里难得洩露着一点情绪。
    「为什么?小姐生前待我俩如亲人,难道你不想再见小姐一面吗?」元春难受的问道。
    「王妃生前已受了太多身体病痛的折磨,我希望她死后能免却这一切苦痛,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享受她该有的福报。」
    闻言,元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你说的没错,像小姐这样慈悲心肠的人,是该脱离尘世之苦,安享福泽庇祐……」说到此,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上官蓉蓉披上小姐的裘袍,在风雪中驻足的背影,在当时,不只王爷错认,就连她也在那一瞬间,都以为是小姐回魂了。
    不!不可能,小姐都过世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呢……元春为自己一瞬间的想法感到荒唐。
    寒彻静静地凝视着元春半晌,突然开了口「元春,你还记得王妃曾允诺,让我两在她离世之后能决定去留之事吗?」
    「记得。」她点头。
    「那么,倘若有一日,我想离开这里,你可愿……」说到此,他突然顿了顿,没将话说完。
    「你想说什么?」元春望着他,心底有着期待。
    寒彻的神色复杂,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吞了回去,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夜色已深,你快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得准备王妃的忌日。」边说着,寒彻随手抚去落在她发上的白雪,如此不经意的举动让元春的脸又红了红。
    「好……你也是。」虽然很想听完他的未竟之言,但元春明白这个男人是个闷葫芦,若他不想说,那么就算再等个半日也不会有结果,只好低头掩饰着烫热的双颊,提着裙襬快步离去。
    寒彻则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深凝着眉心,一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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